第69章 给凌笳乐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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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戈按响凌笳乐房间的门铃,小李一见他万分欢喜:“哎呦哥你可来了!”

沈戈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道:“怎么了?”

他停下脚步,做出侧耳倾听的姿势,在他所处的玄关看不到的地方,有简单轻快的钢琴声传来。

小李往里推他:“快点快点,笳笳非要等你一起吃饭!”

沈戈有些懊恼地看他一眼,再往前走,穿过玄关,果然,凌笳乐已经被他们惊扰,转过头来——

他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下,神情还停留在刚才,是一种本不应该出现在凌笳乐脸上的忧郁。

这忧郁因为沉静而显得悠久,让人知道他已经这样独自坐了很久了,让看到的人觉得他就是特地在等自己一样。

就在这样蕴含着等待的忧郁里,沈戈发现自己对凌笳乐的爱意又多了几分。

他不由地悲愤起来:“这样的爱会是假的吗!”

凌笳乐的视线落到沈戈脸上,那双眼眸中的忧郁如潮水般散去,被喜悦取代,好似一片死水被风吹活,瞬间生动起来。

就在这样的生动里,沈戈杂乱惶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当然是真的,怎么可能不是真。

凌笳乐站起身,问沈戈: “饿吗?吃饭吗?” 脸上挂着浅笑。

忍饥挨饿的小李忍无可忍,大喊:“我早就喊饿了,你一直不让吃!助理就不是人了吗!”

凌笳乐似被他当面戳穿了隐秘心事,羞涩且慌张地拿起手机,故作镇定地说道:“给挨饿的助理同学发个红包。”

小李冲他深深一揖:“谢谢老板!”

凌笳乐一边操作一边抬眼偷瞟沈戈,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赶忙又落回手机上,“沈戈是客人,咱们得懂礼貌,知道吗?”

小李打开手机点收款,抬手一敬礼:“知道!”

凌笳乐终于笑了,于是沈戈也笑起来,打心眼里感谢小李的活泼。

吃饭的时候,碍于小李在场,两人没有提片场的事。这一场虽然没有清场,但是小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沉浸在夏天拍露天戏的恐惧中,一直抱怨个不停。

饭后两人去了沈戈的房间,凌笳乐立马问他:“你没和导演闹矛盾吧?”

“……怎么这么问?”

凌笳乐试探而忧虑地看着他。

沈戈立刻意识到,凌笳乐也可以是敏锐的,这两个小时内他也许已经隐约触摸到真相。

回来的路上,沈戈本来已经下定决心,可此时迎着凌笳乐轻微晃动的眼神,他又不忍心了,含糊道:“是闹了点矛盾……我觉得,今天拍得有点儿过……”

凌笳乐明显松了口气,红晕后知后觉地漫上脸颊:“那也不能怪导演啊……”

沈戈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凌笳乐笑了一下,因为过于羞臊,他的笑声十分短促:“手滑,是吧?”他又说:“不过也挺好的,一次就拍过了,要不我可能还真演不出来。”

沈戈倏然抬起头看着他,“你真这么想的?”

凌笳乐怔了一下,有些不太敢似的轻轻点了点头。

“你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凌笳乐迟疑地看着他,还是摇头。

“我骗你了,王序事先跟咱俩说的不一样。”

凌笳乐的脸色逐渐僵硬起来。就像小孩子问大人:“衣柜里是不是藏了鬼?”他只想得到一个回答:“没有。”

凌笳乐吃力地问道:“什么意思?”

沈戈沉声解释道:“他对你说的是,我可以把手伸进牛仔裤里,对吧?但是他对我说的是……”他费劲地拧起眉头,倔强地说道:“我没有手滑。”

凌笳乐怔懵地听完,惶然地眨着眼,他突然问了一声:“你和导演动手了?!”

沈戈坦然且倔强地承认:“往他鼻梁上打了一拳。副导他们送他去急诊了,我就回来了。”

凌笳乐惊恐地看着他。

沈戈心想,他一定觉得自己很暴力。但他不为所动,负气一般地说道:“他活该,得让他明白导演没那么大的权力,他必须得学会尊重演员!”

凌笳乐飞快地低下头,眼珠慌张地乱转,很快又抬起头来,担忧地看向他:“他以后会不会为难你?”

沈戈冲动地一倾身,在他手上用力握了一下,“凌笳乐,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别再让别人伤害你了!”

凌笳乐在他的手掌中痉挛了一下,将手飞快地抽出去。

稍作冷静后,凌笳乐说:“其实,这种对我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他诚恳地看向沈戈,“起码我们最后拍出好镜头了,对不对?你看我以前拍的那些烂片,闹心事更多……因为赶场轧戏把胃都熬坏了,一场一场的大夜戏把睡眠都搞紊乱了。咱们导演虽然……但他起码不往死里用我们,起码保证我们的一日三餐和睡眠,对吧?”

他见沈戈不做声,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的那个,爆破装置提前引爆,把我耳朵给震得不灵了……你是没看过那个片子,彻头彻尾的大烂片。我就觉得,比起受了半天罪、落下一堆毛病,结果拍出一堆垃圾,我更情愿受这种罪,最后拍出有价值的东西,也算物有所值……咱们导演脾气是差了点,性格也怪了些,但他确实是为了电影,他不是故意发坏。”

他小心地看着沈戈的脸色,问道:“我不知道我说清楚没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戈移开视线,看着窗外长长地呼了口气。

凌笳乐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离他更近了些,“沈戈,以后,别跟导演发脾气了,行吗?”

他真害怕沈戈彻底惹火了王序,真被替换下去,那他可怎么办?他这戏可怎么拍?

他以前还为沈戈打算退学感到可惜,现在才明白,他其实就盼着沈戈当演员,这样他们的未来才能有交集。

沈戈看到他的关切与担忧,在心底挣扎少许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当时王序捂着流血的鼻子质问他:“那你去告诉他啊!把你刚才的话都跟他说一遍,告诉他我掌控他的情绪、掌控他的思想,你看他识破所谓的‘圈套’以后还怎么入戏?你看他到时候演不出来他是感激你还是怨恨你?”

“只要他以后别这么过分……好吧,我以后不跟他动手。”沈戈对凌笳乐做下保证。

第二天,王序像往常一样早早就到了片场,只是他鼻梁上贴着一大块医用胶布,两侧一直蔓延到眼下都是严重的淤青。

所有人都很吃惊,包括沈戈自己,他也没想到自己那一拳竟然打得那么重,毕竟他挥拳的时候并不是毫无理智。

一向好脾气且对沈戈不错的副导演都发怒了,扯着沈戈的胳膊将他拽到人群外, “有你这样的演员吗?和导演动手!你知不知道你把导演的鼻梁打骨折了,过几天他得去动手术!就这样他还跟我们说不要打扰你!怕影响你的状态!你知道鼻梁骨折的手术有多疼吗?他都不在意,只觉得又要影响拍摄进度……”

乍听闻王序要做手术,沈戈当真有些愧疚了,但随着副导演的斥责,沈戈又被激起些反骨,反过来质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揍他,对吧?”

副导演的怒色落下去一拍,随即又提了起来,这显示他确实是知情,但是不在乎:“那又怎么样呢?导演他还不是为了电影!你看他成天那么辛苦,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他是骗你们了,但他是为了他自己吗?还不是为了我们这部戏,为了我们整个剧组,要不然光凭你们自己去体会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吗?”

沈戈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想起王序耍苦肉计钻冰箱那回,终于明白当时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这个地方、这些人,都被王序洗脑了!

没必要再跟他们多说什么了,他们现在只会说王序教给他们的话,与失去思考能力的人争辩只是浪费时间。

“好了,别破坏我演员的情绪。”王序瓮声瓮气地过来了,淤青上方的眼睛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不带喜怒地看向沈戈:“去和笳乐一起酝酿一下情绪。”

酝酿情绪……和凌笳乐一起……

沈戈迎着王序淡漠的视线,在心里打了个寒战。

他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忘记今天还有重头戏——张松和江路真正地接吻。

他已经有所预感,但凡碰上这类王序所谓的“情绪饱满且复杂”的重头戏,他和凌笳乐就要免不了一番折磨……

郊游结束后,江路莫名其妙地发起烧。他不想回家,舍友也不可能照顾他,他就独自躺在床上硬抗。

张松来了。

江路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听到声响后只轻微地动了动,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张松走到窗前,俯视着他,“怎么就发烧了?”

江路浑身巨震,猛地翻过身来——

“停!”王序问凌笳乐:“江路发了两天高烧,连吃饭喝水都是凑合,他是不是应该很虚弱?”

凌笳乐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他虽然身上毛病不少,但高烧还真不常有,印象里上一次烧到38度以上还是以前练舞的时候,高烧的人应该怎样虚弱,他真的忘了。

王序皱起眉,沉思着看着凌笳乐。

沈戈则在一旁心惊肉跳,生怕王序一拍巴掌:“那就让凌笳乐生场病!”

然而王序最终什么招数都没用,沉思半晌后翁着鼻音说道:“再试一次吧,想象着饥饿无力的感觉。”说完这句,他瞟了沈戈一眼,似乎是嘲讽他的小肚鸡肠。

可是试了几次都不行。

虽然是室内戏,镜头外开着空调,但是这一场的灯光打的足,空间也小,还是热得厉害。

每拍几条,化妆组就要给演员擦一次汗,除此之外,还得给外小心地给导演擦汗。

凌笳乐看到王序也不知是急得还是疼得,今天格外能出汗,汗水再刺激到伤口又成了恶性循环。出了汗就容易口渴,他的鼻子里面似乎是堵塞了,喝水也是肉眼可见的吃力,喝一口就要停下来,痛苦地蹙着眉头往下咽。

凌笳乐知道沈戈那一拳是为了谁。他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眼底的愧疚越发明显。

“导演,我有个想法——”

这是沈戈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几乎要气晕过去。

“我喝点酒试试吧?”

王序眼睛一亮,“好主意!”这次他结结实实的看了沈戈一眼,无疑是在示威了,是在向沈戈炫耀自己的胜利。他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了,笳乐自己就会“听话”。

他们依着凌笳乐极差的酒量商定先喝半杯啤酒。

凌笳乐端着一次性纸杯,眼巴巴地看着沈戈。他要伤害的是自己的身体,却像对不起沈戈似的,冲他露出愧疚和请求原谅的表情,气得沈戈撇过头去。

王序小口吞咽着水,余光一直看着他们这边,心生满意——这样很好,正好跟张松和江路闹翻后压抑着亲近之心的情绪合到一块儿去了。

“怎么就发烧了?”张松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漠了。

江路浑身一颤,急切却又不协调地翻过身来,露出一双水润迷蒙的眸子,定了一瞬焦才看清上方的人,神色一下子就凄楚了。他动了动嘴唇,虽然没说出口,但满腹的委屈全都在眼里了。

张松明显是心疼了,可心头的气还没完全消,嘲讽道:“呵,现在不赶我了?不问我怎么打听到这儿的?”

江路贪恋地看着他,哑着嗓子问道:“你能给我倒杯水吗?……我特别渴。”

张松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给江路倒了水,扶他坐起来,在他腰后垫上枕头。

江路趁他弯腰调整枕头时,偏头凑过去想亲他,被张松及时避开了。

江路垂下眼眸,捧着大口的搪瓷缸喝水,一边喝,一边有几滴眼泪落进缸子里。

王序喊了“停”,沈戈及时收回情绪复杂的视线,烦躁地掐了一下眉头。

江路实在太能哭了。

凌笳乐将缸子放到手边的床沿上,头晕似的倚着墙闭目养神。

沈戈怕他一会儿忘记手边有水,弯腰拿起缸子。

这时凌笳乐倏然睁开眼睛,似醉非醉地看向他,被眼泪妆饰过的眼睛旖旎烂漫,呼吸间有淡淡的酒气。

沈戈被他潋滟的眸子锁住,就像被强光捕捉到的麋鹿,登时失去反应能力,僵直地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老老实实被他看着。直到凌笳乐似乎是看够了,再度闭上眼,他才恢复了人身自由,心跳飞快地站起身。

酒劲慢慢上来了,凌笳乐看起来比上一个镜头还要迷糊。

沈戈知道他醉酒的表现是肌肉无力,那浑身酸软、连脑袋都要支不起来的模样还真像是吃了退烧药以后晕眩的模样。

张松喂江路吃了退烧药,是他专门出去了一趟买回来的。

江路就着他的手吃了药,又就着他的手喝水,姿态比刚才黏腻了许多。

“还要……”他喝完第二杯,还要喝。

张松深深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倒水。他似乎是要表达不想听江路多说话的意思,这次倒得尤其满,像是再喂完一杯,他就可以走了。

搪瓷缸被端到江路唇边,江路微微张开嘴,含住搪瓷缸子镶了红边的杯沿,小口地啜着水。

那杯沿的红色有些黯淡,还比不上他的嘴唇鲜艳可爱。

他抿了几口水,不再喝了,仰头看着张松,被水浸得格外滋润的嘴唇微微有些紧张,不太自然地张开一道缝。

沈戈知道就是现在了。

完全不需要什么表演技巧,他的视线早就被那两瓣唇粘住了,化为有形的丝线拉扯着他,越收越紧,迫使他弯下腰去,离那双嘴唇越来越近。

他的呼吸异常急促,位于他身后的那台摄像机将他脊背的起伏全部记录下来,而侧面稍远一些的那台摄像机则拍下凌笳乐痴恋迷离的眼神和沈戈近乎自暴自弃般的神态。

无论是沈戈还是张松,他们都没有一点办法。

沈戈为了这个亲吻,将自己的脊背弯成一座拱桥。这是一个很牢靠的形状,可以承载巨大的重量。

他闻到凌笳乐呼出的酒气,身体停止缓慢的弯折。凌笳乐猛一扬头,鲁莽地在他唇上撞了一下。

这个吻一触即分,两人似乎都受了惊,睁大了眼,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对方。

然而他们只是暂停了半秒,刚才那一碰触是一个强力的开关,只是有半秒的延迟而已,之后两人的身体里就涌出巨大的激情,不约而同地向对方涌去。

凌笳乐一上来就用了舌头,仰着头,全然忘却羞耻地将舌尖往沈戈嘴里送。

沈戈粗喘了一声,将他的舌尖用力含住,他忘情地吮裹,眉头蹙起性感的纹路。持着搪瓷缸的手微微颤抖着,水波荡漾,一波又一波地洒到毛巾被上,立刻被吸得干干净净。

凌笳乐在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哑的呻吟,一只手徒劳地抬了一下,又重重地落回去,无力地在毛巾被上攥住纠结的褶皱。

这样依旧远远不够,这是压抑了太久的饥渴,从一串酸涩干硬的小葡萄逐渐生长到成熟饱满,又被挤压发酵成酒,越来越醇,越来越烈。

凌笳乐的唇舌追着沈戈的,仰着头,脊背越挺越直,这样他的吻就可以越来越深。

他也把沈戈吻疼了,像极了在巢中挨了一天饿的雏鸟,在双亲口中鲁莽急迫地索取着。

沈戈弯着腰慷慨地给予,把所有的爱意与激情都通过唇齿相连送给他。

他不知道凌笳乐是怎样想的,但他自己十分清楚,他的吻只是给凌笳乐一人的。

凌笳乐这是怎么了?他醉得这么厉害吗?

他怎么还嫌这个吻不够烈? 轻飘飘地抬起一只手臂搭在沈戈颈后,软绵绵地往下勾他。

沈戈吃多了他嘴里的酒气,似乎也醉了,而且和他是一个醉法,浑身无力地往下倒。

他将凌笳乐困在怀里,更加细致地吻他。一开始还是凌笳乐教他,之后他就擅长了,用舌尖抵着凌笳乐的舌尖,两人湿软地贴在一起亲密地黏糊着。他进到凌笳乐的嘴里,又甜又醉人,他忍不住地好奇,在那软腔里四处探索着,可是尝到越多就越嘴馋,品吮的方式越发粗暴起来。

凌笳乐被他箍在怀里,头已经仰成九十度,似是张着嘴从天上接水喝一样。

太多了,盛不下,凌笳乐含着沈戈的舌头吞咽了一口,声响不是通过空气传到沈戈耳朵里的,是通过两人相连的唇舌直接传进他耳蜗。

这一声吞咽让沈戈的亲吻停了一瞬,随即更猛烈地压下去,凌笳乐的脖颈已经向后仰到无法再仰了,只能整个身体向后倒去,躺在床上,沈戈立刻追了过去,因为他们的嘴唇分开了一瞬,他就补偿似的在凌笳乐唇上用力咬了一下,咬出一串呻吟。

王序没有喊停,他指挥着目瞪口呆的摄影助理调整摄像机的位置,从呆滞的场记手里拿过场记板,在镜头前轻轻一磕,“嗒”,新镜头开始,几名“舍友”说笑着推门而入——

“操!你们俩干嘛呢!”

沈戈惊惧地站起身,搪瓷缸子此时才脱手,“铛啷啷”掉到地上,滚出去老远。

他慌乱地低头,看到凌笳乐已经被吓傻了,忙俯身将人搂进怀里。他的手摸到一大片湿,那是他之前洒上去的水。他当时什么都不知道。

他依次看过那几名舍友惊奇、厌恶、兴奋的脸,又看到小李惊恐万状的脸,最后看见王序轻蔑且报复的眼神。

沈戈几乎能听到王序的心声:你满口道义,可最享受的难道不是你吗?如果不是因为这部戏,你怎么可能吻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