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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让这些模糊的疑虑左右我的意志,而是按照诺伊斯的指示,推开了左手边那扇包铜边的六镶板白色木门。正如我已经知道的,房间里很暗,走进房间,我注意到那股怪味变得更浓烈了。空气中似乎还存在某种微弱的律动或震颤,但也许不过是我的想象罢了。有一小会儿,紧闭的百叶窗使得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紧接着,某种含着歉意的咳嗽声或低语声将我的注意力带向房间对面最黑暗的角落,那里有一张宽大的安乐椅,我在朦胧暗影中看见一些模糊的白色,那是一个人的面部和双手。我立刻走向这个竭力想说话的人,尽管光线昏暗,但我看得出他就是邀请我的人。我多次仔细打量过他的照片,肯定不会认错眼前这饱经风霜的坚毅面容和灰白的短胡须。
但再看第二眼,悲哀和焦急蒙住了我的心,因为这张面容的主人无疑正重病缠身。我觉得在他紧绷、僵硬而缺乏生机的表情和眨也不眨的呆滞眼神背后,肯定还藏着比哮喘更严重的问题。我同时也意识到那些恐怖经历的冲击肯定严重影响了他的健康。毫无畏惧地钻研禁忌知识足以拖垮任何一名人类,哪怕是更年轻的人也不会例外。突如其来但异乎寻常的身心放松恐怕来得太晚,无法将他从全面崩溃中解救出来。他瘦骨嶙峋的双手软绵绵地放在大腿上,看得我心生怜悯。他身穿宽松的晨袍,头部和脖子的上半部裹着一条鲜艳的黄色围巾或头巾。
我看见他开口说话,用的还是刚才打招呼的那种嘶哑低语声。刚开始我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因为灰白的胡须挡住了嘴唇的所有动作,而且那音调中有些东西让我极为不安。我集中精神仔细倾听,出乎意料地很快就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他的口音绝对没有乡下人的味道,用语比通信带给我的印象还要文雅。“我想您就是威尔玛斯先生吧?请原谅我无法起身。我病得很严重,诺伊斯先生应该已经告诉您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请您来这一趟。我最后一封信里说的那些事情,您都已经很清楚了——等明天感觉好一些,我还有更多的事情想告诉您。哎呀,和您通信那么久之后终于能够见面,我都无法形容我有多么荣幸。那些信件您都带来了,对吧?还有照片和唱盘?诺伊斯把您的箱子放在门厅里——您应该已经看见了。今晚您恐怕只能自便了。您的房间在楼上,就是我顶上的那一间——楼梯口开着门的房间是浴室,从您右手边的那扇门出去是餐厅,晚饭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愿意什么时候吃都随便您。我明天肯定能好好款待您,但现在虚弱使得我无能为力。
“您就当回到自己家一样——带着行李上楼之前,您不妨把信件、照片和唱盘取出来,放在这张桌子上。明天咱们就在这里讨论。您看,我的唱机就在屋角的架子上。
“不用了,谢谢——您不用担心我,我很熟悉这些老毛病。假如您愿意的话,入夜前过来看看我,然后再上楼去休息。我就在书房休息,也许和平时一样,晚上也在这儿睡觉。明天早晨我会好起来,可以和您讨论我们必须讨论的那些问题。您当然明白,我们面前的事情有多么令人惊叹,远远超出人类科学与哲学概念的时空和知识将为我们敞开大门,整个地球上曾经享受如此殊荣的人也寥寥无几。
“您知道吗?爱因斯坦错了,因为某些物体和能量的运行速度可以超过光速。在适当的手段帮助下,我将能够在时间之中往来穿梭,亲眼目睹和亲身体会遥远的过去和未来的新纪元。你无法想象那些生物已经将科学提高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它们可以对有机生命体的思想和肉体做任何事情。我将去探访其他行星,甚至其他恒星和星系。首先要去的就是犹格斯,那是外来生物定居的星球中离地球最近的一颗,位于太阳系的边缘,是一颗奇异的黑色星球,尚未被地球上的天文学家发现,这我已经在信中告诉您了。等到合适的时候,那些生物将向我们发射思想流,从而让犹格斯被人类发现——也可能是请它们的人类盟友给科学家一些提示。
“犹格斯上有许多宏伟的城市——梯台高塔排成行列,高塔的材质就是我想寄给您的黑色岩石。那块岩石来自犹格斯,阳光在那里并不比星光灿烂,但那些生物不需要光线。它们拥有更敏锐的其他感官,巨大的房屋和神殿上不需要安装窗户。光线甚至会伤害和妨碍它们,让它们头脑混乱,因为它们起源的黑色宇宙位于时空之外,那里根本不存在光线。脆弱的普通人来到犹格斯肯定会发疯,但我还是要去。黑色的沥青河在神秘的石砌桥梁下流淌,早在那些生物从虚空中来到犹格斯之前,修建桥梁的古老种族就已消亡和被遗忘,光是看见这个景象,任何人只要能够保持神智健全,将他的见闻讲述出来,就足以成为新的但丁或爱伦·坡。
“但是,请记住——这颗有着真菌花园和无窗城市的黑暗星球并不真的值得害怕。只是对人类来说应该感到恐惧而已。那些生物在原始年代第一次造访我们这颗星球时,很可能也感觉到了同样的恐惧。您要知道,早在克苏鲁的伟大纪元远未终结之前,它们就来到了这里,仍还记得沉没古城拉莱耶还在水面之上的雄姿。它们也去过地球的内部——通过一些无人知晓的洞口,其中有几处就在佛蒙特的群山之中——地球内有未知生命创造的伟大世界:点亮蓝光的克尼安,点亮红光的犹思,还有黑暗无光的恩凯。可怖的撒托古亚就来自恩凯,您知道,就是那种状如蟾蜍的无定形类神生物,《普纳科蒂奇抄本》《死灵之书》和亚特兰蒂斯高级祭司克拉卡什—通整理的科摩利翁神话体系中提到过它。
“我们还是以后再谈这些吧。现在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您还是先把资料从行李中取出来,去吃点东西,然后回来舒舒服服坐下,我们再继续详谈。”
我缓缓地转过身,遵从了他的指示,拿来行李箱,取出他想要的资料放下,然后上楼去配给我的房间。路边的爪印还记忆犹新,埃克利低声说出的话语给我造成了怪异的影响。他在字里行间流露出他很熟悉被真菌生命占据的未知星球,禁忌之地犹格斯,这不由得让我毛骨悚然。我很同情埃克利的病情,但不得不承认他嘶哑的嗓音既让我怜悯,更让我厌恶。真希望他在谈论犹格斯和它的黑暗秘密时不是那么得意扬扬!
给我的房间相当舒适,装饰华美,没有霉烂的气味,也没有令人不安的震颤感。我把行李留在房间里,下楼和埃克利打了个招呼,然后去用为我准备的晚餐。餐厅就在书房隔壁,再过去是厨房。餐桌上摆着丰盛的食物,三明治、蛋糕和奶酪等着我去享用,保温瓶和杯碟说明主人也没有忘记热咖啡。美味的晚餐过后,我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咖啡,却发现厨房的高标准在一个小细节上出现了失误。我用调羹尝了一口咖啡,觉察到咖啡有一股令人不快的辛辣味道,于是没有再喝下去。晚餐的这段时间里,我想着隔壁暗沉沉的房间,埃克利就坐在安乐椅里默默等待,于是过去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两口,但他用嘶哑的声音说现在还不能吃东西。睡觉前他会喝点麦乳精,今天也只能消化这些东西。
晚餐过后,我坚持帮他收拾碗碟,拿到厨房水槽里洗干净,顺便倒掉了那杯难以下咽的咖啡。回到昏暗的书房后,我搬来椅子到主人身旁坐下,准备和他聊一些他愿意聊的话题。信件、照片和唱盘还在房间中央的大书桌上,暂时还用不上。没过多久,我就忘记了那股怪味和奇异的震颤感觉。
我说过,埃克利的部分信件(尤其是篇幅最长的第二封)里有一些内容是我不敢引用甚至无法用词句写在纸上的。这种胆怯同样适用于当晚我在偏僻山岭中那个黑暗房间里听见的喃喃低语,只是程度还要更加强烈。至于这个沙哑嗓音描述的宇宙究竟有多么恐怖,我甚至都无法稍作暗示。他本来就知道一些可怕的事情,自从与外来者和解之后,他得知的事情则完全超出了神智健全者的承受范围。哪怕到了现在,我也彻底拒绝相信他揭示出的所有秘密,例如终极无穷的构成和维度之间的并列,例如原子宇宙彼此连接而成的无尽链条组成了当前这个拥有曲率、角度、物质和半物质电子有机体的超宇宙,而人类所知的时空宇宙在其中占据着什么可怖的位置。
从来没有哪个神智健全的普通人如此危险地接近过基础实体的存在奥秘,也没有哪颗有机质的大脑能比我们更靠近超越形态、力能和对称性的混沌所蕴含的彻底湮灭。我因此知道了克苏鲁的起源,知道了历史中一半的新星为何陡然点亮。从那些就连我的解说者提到时也会胆怯犹疑的线索中,我猜到了隐藏在麦哲伦星云和球状星云背后的秘密,以及道家古老寓言所掩盖的黑暗真相。杜勒斯的本质得到明白的揭示,我因此了解了廷达罗斯猎犬的本质(而非起源),众蛇之父伊格的传奇被褪去了象征性的外衣。他向我讲述位于角度空间以外的丑恶混沌核心,《死灵之书》用阿撒托斯之名仁慈地将其掩盖,我不禁感到既诧异又厌憎。最污秽邪恶的秘传神话被他一一说明,使用的语言确切而直白,可怕得超过了古代和中世纪神秘主义者最大胆的暗示。我难以避免地也开始相信,最初低声讲述这些可憎传说的人肯定接触过埃克利所谓的“外来者”,甚至造访过外来者邀请埃克利前往的外部宇宙。
埃克利讲述了黑色岩石和它所代表的意义,我很高兴它并没有被寄到我的手上。我对石块上那些象形文字的猜想竟然完全正确!但埃克利似乎已经接受了他偶然发现的这一整套诡奇体系——不只是接受,甚至渴望去进一步探求那恐怖的深渊。我很想知道,他给我寄出最后一封信之后,究竟和什么样的外来生物交谈过,也想知道它们中有多少曾经是人类,就像他提到的第一位信使那样。我的大脑紧张得难以忍受,阴暗的房间里,挥之不去的怪异气味和隐约存在的诡异震颤让我做出了各种各样的疯狂猜想。
夜幕已经降临,我回忆起埃克利早些时候在信中提到的那些夜晚,战栗着想到今晚将没有月亮。我很不喜欢农舍的位置,它位于密林覆盖的避风面山坡上,而山坡通往人迹罕至的黑山峰顶。得到埃克利的允许后,我点燃了一盏小油灯,将光亮调到最小,放在远处的书架上,紧贴着幽魂般的弥尔顿胸像,但我立刻就后悔了,因为在微弱的光线下,屋主毫无表情的紧绷面孔和一动不动的嘴唇显得非常怪异,类似尸体。他像是根本无法动弹了,只是偶然僵硬地点一点头。
听完他的一席话,我无法想象他还为明天留下了什么更可怕的秘密。最后他向我透露,明天的首要话题将是他前往犹格斯及更远处的旅程,我也有机会参与其中。得知我也可以进入宇宙旅行时,我的震惊和恐惧肯定让他觉得好笑,因为见到我害怕的表情,他的头部剧烈地摇晃起来。随后他非常温和地告诉我,人类将如何实现这看似不可能的星际旅行——事实上,前例已经有过好几次。完整的人体确实做不到,但外来生物运用它们卓越的外科学、生物学、化学和机械学手段,找到了办法只运输人类的大脑,而不需要搬动用来维持生命的肉体。
它们能够毫无伤害地取出大脑,也有办法在大脑缺席的情况下维持残余机体的生命。赤裸裸的小小一颗大脑被装进隔绝以太的金属圆筒中,浸泡在定期补充的液体里,铸造圆筒的金属产自犹格斯,电极穿过圆筒后连接能够复制视觉、听觉和语言这三种重要功能的精密仪器。对于有翅膀的真菌生物来说,带着装有大脑的圆筒穿越空间是轻而易举之事。来到被真菌生物文明覆盖的星球上,它们可以找到大量可调节的专业设备,连接上圆筒中的大脑。在穿过和超越时空连续体的旅程的每一个阶段,经过短暂的适应,这些经过星际旅行的大脑都能拥有全部感官和人工生命,只是将肉身换成了机械躯体而已。是否能够成功,这完全不需要担心。埃克利并不害怕,这样的壮举难道不是早已实现过许多次了吗?
埃克利终于抬起了一只毫无生气的手,指着房间另一侧高耸的架子。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几个圆筒,我从来没有见过铸造圆筒的那种金属,它们高约一英尺,直径略小于一英尺,每个圆筒朝前的弧面上都有三个等边排列的怪异插槽。其中一个圆筒的两个插槽连着它背后两台模样古怪的机器。不需要埃克利说明,我也能猜到它们的用途,我像是得了疟疾似的直打寒战。他那只手指向了身边的墙角,那里堆着一些复杂的设备和相连的导线与接头,其中有几台很像圆筒背后的装置。
“这里有四种设备,威尔玛斯。”他嘶哑的声音低语道,“四种,每种对应三个感官,一共十二台设备。所以你知道那些圆筒里一共有四种生命。三个人类,六个无法以肉身穿越太空的真菌生物,两个海王星生物,(上帝啊!真希望你能看见它们在自己星球上的形态!)剩下的来自银河系外一颗特别有意思的暗星的中央洞窟。在圆山内的首要前哨基地里,你时常会见到更多的圆筒和机器,有些圆筒装着外宇宙生物的大脑,它们是来自最遥远的边疆的盟友和探险家,它们的感官与我们所知道的完全不同,那里有特制的机器供它们以合适的方式感知,以及向不同倾听者表达意思。和那些生物遍布各个宇宙的大多数前哨基地一样,圆山也是一个星际交流的枢纽!当然了,供我体验的只是其中最常见的类型。
“来——把我指给你的三台机器搬到桌子上。高的那一个,前方有两个玻璃透镜。然后是那个盒子,有真空管和共鸣板。最后是顶上有金属碟的那个。现在去拿贴着‘B-67’标签的圆筒,站上那张温莎椅去架子上拿。重吗?别担心!确定是‘B-67’就好。不要碰到连着两台测试仪器的那个崭新的圆筒,对,就是贴着我名字的那个。把‘B-67’放在桌上那三台机器旁边,三台机器上的旋钮全都拧到最左边。
“现在把透镜机器的导线插进圆筒最靠上的插槽,对!真空管机器连接下面左边的插槽,金属碟机器连接右边的插槽。现在把旋钮拧到最右边,首先是透镜机器,然后是金属碟机器,最后是真空管机器。对,就这样。哦,我应该告诉你的,这个圆筒里是一位人类,和你我一样。明天再让你体验其他生命吧。”
直到今天,我依然不明白为何会对他的低语声那么顺从,也不知道我认为埃克利究竟是疯狂还是正常。经历过之前的那些事情,我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所有挑战,但这种机械的表演套路像极了疯狂发明家或科学家的异想天开,激发了就连他刚才的演说也未能勾起的一丝疑虑。这位低语者讲述的内容超出了人类的全部观念,但仅仅因为缺少确凿可信的证据,就能够认为这一切都荒谬绝伦,那些生物不可能来自遥远的外部空间吗?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然后渐渐觉察到刚连接上圆筒的三台机器都发出碾磨和旋转的声音,这种混合的怪声很快消失在彻底的寂静之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会听见说话声吗?假如确实如此,我凭什么能断定那声音不是来自伪装得很巧妙的无线电装置,而说话的人藏在别处密切观察我们呢?即便到了今天,我也不愿赌咒说肯定听见了那些话,甚至不敢断定我亲眼目睹的究竟是什么奇迹。但当时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简而言之,那台装有真空管和共鸣板的机器开始说话,流露出的确定感和智慧毫无疑问地证明了说话者确实在场,而且正观察着我们。这个声音很响亮,带着金属的质感,没有生命,从发音的每个细节都听得出它完完全全的机械特性,而且无法调整音调和表达感情,只能以可怕的精确和从容,刺耳而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威尔玛斯先生,”声音说,“希望我没有吓着您。我和您一样也是人类,但我的肉体安全地存放在向东一英里半的圆山内,由合适的维生系统支持它的运转。而我本人就在您面前,我的大脑在这个圆筒里,通过这些电子振动机器看、听和说话。一周之后,我将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再次穿过虚空,届时将有幸得到埃克利先生的陪伴。我也希望能得到您的陪伴。我见过您的照片,也知道您的名声,我一直在密切注意您和我们这位朋友之间的通信。有一些人类与探望我们星球的外来生物结成了同盟,我自然就是其中之一。我最初是在喜马拉雅山脉里遇到它们的,从各个方面帮助过它们。为了报答我,它们赐予我极少有人类得到过的体验。
“假如我说我去过三十七颗天体,其中包括行星、暗星和难以界定的星体,八颗位于我们的银河系之外,两颗甚至超出了宇宙那弯曲的时空界限,不知您会有何感想?而这些旅程没有对我造成任何损害。它们从我的身体里取出大脑,分离的过程过于轻盈简洁,称之为外科手术都稍显粗鲁。那些来访者拥有能让取出过程变得简单甚至平常的手段,与大脑分离的肉体永远不会衰老。我必须补充一句,圆筒内有机械装置,时常更换的保存液能够提供一定的营养,因此事实上大脑也同样长存不朽。
“总之,我衷心希望您能决定跟随埃克利先生和我的脚步。来访者渴望能认识您这样学识渊博的人,也愿意向这些人展示我们只能在无知虚妄中梦想的无尽深渊。第一次与它们见面也许会感觉很怪异,但我知道您不会在意这种情绪。我认为诺伊斯先生也会去,您无疑是他开车送来的,对吧?他早在多年前就加入了我们,您大概已经认出他的声音也在埃克利先生寄来的那张唱盘里。”
我的反应过于激烈,说话者停顿片刻才继续下去。
“所以,威尔玛斯先生,我把选择权交给您了。容我最后补充一句,像您这么热爱怪异事物和民间传说的学者,绝对不该错过这么宝贵的机会。没有什么值得害怕,转变过程毫无痛楚,完全机械化的感知状态会让您享受无数乐趣。电极断开后,我们只会坠入栩栩如生和美好虚幻的梦境之中。
“好了,假如您不介意的话,我们明天再继续谈话吧。晚安——将所有旋钮都拧到最左边,顺序无所谓,不过最好把透镜机器留到最后。晚安,埃克利先生——好好款待我们的客人!现在可以关闭开关了。”
就这样,我机械地听从命令,关闭三个开关,然而精神恍惚,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我的头脑依然一片混乱,听见埃克利用嘶哑的声音叫我把所有机器都留在桌上就好。他没有评论刚才发生的事情,事实上任何评论都很难传进我已经饱和的感官。我听见他说可以把油灯带回我的房间,据此推断出他想单独在黑暗中休息。他也确实该休息了,因为从下午到晚上的讲演足以耗尽一个健康人的精力。我的神志依然模糊,向主人道了晚安,尽管口袋里装着方便的手电筒,但还是拎着油灯上楼去了。
能离开怪味弥漫、隐约震颤的书房让我很高兴,不过依然无法摆脱夹杂着恐怖、畏惧和极度怪异的可怕感觉,因为我想起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遭遇的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这个偏僻荒凉的地区,巍然耸立的黑色山坡,如此接近农舍的神秘森林,路面上的脚印,黑暗中一动不动的身影,嘶哑的低语声,噩梦般的圆筒和机器,邀请我接受怪异的手术和更怪异的虚空旅行——这么多的事情接连扑向我,每一件都那么陌生和突然,压力逐渐累积,腐蚀我的意志,几乎掏空了我的体力。
得知向导诺伊斯就是录音中那场魔筵仪式上的人类主持者,这一点尤其让我震惊,不过先前我已经觉察到他的声音有些令人厌恶地耳熟了。另一点让我格外震惊的是我对屋主的观感,每次我放下其他念头,仔细分析,都会产生同样的情绪。与埃克利通信时,我本能地喜欢文字所展现出来的那个人,但现在他却让我的内心充满了确切无误的厌恶感。他的病况本该激起我的怜悯,实际上却让我毛骨悚然。他的身体那么僵硬,毫无生气,像一具尸体,而那持续不断的低语声又那么可憎,完全不像人类!
我忽然想到,这个低语声与我听到过的任何说话声都不一样。尽管说话者被胡须遮挡的嘴唇极为怪异地一动不动,但其中蕴含着的力量和表达能力却强得惊人,不像是哮喘病患呼哧呼哧的喘息。就算隔着整个房间,我也能听清他在说什么,有那么一两次,我觉得这个微弱但有穿透力的声音并不虚弱,而是刻意压低了嗓门——出于什么原因,我无从猜测。从一开始我就从这个音调中觉察到了令人不安的特质。此刻回头再想,我似乎能从这种印象追溯到潜意识内的某种熟悉感,也正是类似的熟悉感让诺伊斯的声音显得隐约有些不祥。但我究竟在何时何地遇到过这种感觉所指向的东西,就不是此刻说得清的了。
有一点我敢肯定,那就是绝不会多待一晚。对科学的热忱已经在恐惧和厌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我只想逃离病态恐怖与反常揭示织成的罗网。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宇宙间的联系确实有可能存在,但普通人类绝对不能随便涉足。
邪恶的影响似乎围绕着我,令人窒息地压迫我的感官。睡觉是断无可能了,因此我只是熄灭了油灯,没脱衣服就躺在床上,右手握着随身带来的左轮手枪,左手握着便携手电筒。楼下鸦雀无声,我能够想象埃克利坐在黑暗中,身体僵硬得像一具尸体。
我听见某处传来钟表的嘀嗒声,这一丁点正常的声音让我心怀感激,也提醒着我另有一件事情让我惶恐不安,那就是完全没有任何动物。我本来就知道附近没有家畜,而此刻我意识到连野生动物在夜间弄出的熟悉声音也完全不存在。除了远处不可见的溪流发出险恶的潺潺水声,这份死寂怪异得仿佛星际间的沉默之地。笼罩这片土地的究竟是来自星空的什么无形瘟疫呢?我记得在古老传说中,狗和其他动物总是憎恨外来者,我再次想到公路上的痕迹到底会有什么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