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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三海这样的地方,对于一般人而言,或许是充满魅力的,但林婴看来对此丝毫也不感兴趣。要知道那地方人烟稀少,即便有,多半也是夸父这样什么钱都没有的主,她可什么都捞不到。
“这地方已经比蛮古山脉好的太多了,”秦无意也不知是要宽慰她还是要打击她,“我年轻时也在那附近转悠过,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转过头看着翼聆远:“我还是希望你明白,契约咒是无解的,除非双方各自完成自身的契约。所以我希望,所谓龙鳞隐藏在珠链海是一个诚实的说法。”
“相信我,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翼聆远微笑着说,“只管跟着我走就行了。”
等秦无意走开,林婴轻轻扯扯翼聆远的衣袖:“喂,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了?看你笑得那么不怀好意。”
“老实说,半点也没有,”翼聆远回答,“但在他面前,一定要嘴硬,能让他产生丝毫的紧张也是好的。何况……”
他向着江烈的背影努努嘴:“有没有发现他这一路上很沉默,都没怎么说话。”
林婴眼睛一亮:“你是说,也许江老头会有什么盘算?”
“我说不准,但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但愿他已经有什么计划了。”
上一支商队损失了大部分货物,还死了几个人,只能垂头丧气地退回古斯契镇修整。三人的行程却不能停,只能买了几头牦牛,继续前进。不过没走两天,居然又遇到了一支商队。这支商队的规模较小,总共就十多个人,不过看来都经验丰富,看来是经常跑殇州的角色。
“你们要去晶落湾?”秦无意看了看商队头领高老板,“据我所知,极少有人会到那里去做生意。”
“不是去那里做生意,是绕道,”这个干瘪的小老头笑容可掬地说,“这一路上盗匪横行,取直线太危险了。这条路虽然绕,但却不会有人去抢。”
秦无意赞许地点点头:“果然是经验丰富的商人啊。”两人看上去一拍即合,便一同上道了。秦无意照例将自己伪装成修会里的苦行者,带着三个同伴——其中一个腿上还有残疾——跑到殇州这鬼地方来追寻真道。秦无意和旁人不敢多看两眼的江烈还算好,就是那两个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苦修的角色。他们见到烤肉就像饿狼一样两眼放光,而且还很好酒。
这一路果然没有再遇到劫匪,但越往西南方向走,地貌越是古怪。那些大大小小的死火山呈现出冷硬的黑色,令人难以想象他们过去曾经喷发出灼热的熔岩。而活火山则带给人一种威胁的氛围,仿佛随时随地都可能喷发。加上林婴这个乌鸦嘴不停地表达“在这个沉闷而无生趣的地方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就是亲眼见到火山喷发是什么样子的而且说不定火山里面会喷出什么宝贝来”这样一个邪恶而无知的愿望,某一天黄昏,距离众人不算太远的一座火山终于喷发了。
整个大地在一瞬间颤抖起来,空气中布满了肮脏的灰尘,浓重的黑色烟雾从火山口升腾而起,直扑天际,其中隐隐透出红光。一些长相奇怪的动物惊惶逃窜,让六角牦牛也有些受到惊扰。
突然一声震天巨响,红色的岩浆开始奔涌而出,方向正是向着商队而来。不过距离尚远,加紧赶路应该不成问题。
“当心!”林婴突然大喊一声,把翼聆远从牦牛背上扯了下来。原来是从火山口出来的几块碎石崩了过来,翼聆远摔到地上,那些石子正打在一头牦牛的脖子上。它怒吼了一声,带着背上的货物,撒蹄狂奔起来。
“它疯了!”林婴一面把翼聆远扶起来一面说,“怎么朝着岩浆跑过去?”
商人们看来都有些惊慌,慌忙收束起其它的牦牛,幸好没出别的乱子。但那头发狂的六角牦牛已经无法再拉回来了,一路用猛地冲向了岩浆,在靠近之前,它的身体已经由于高温燃烧了起来。
商队损失了一头牦牛及其背上的货物,此后的一路上更加小心谨慎。不过毕竟火山的大规模喷发并非常事,一般情况下只是冒冒烟罢了,因此之后并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大约一个月之后,他们到达了冰炎地海。从此地往南,可以到达晶落湾的边缘,那是秦无意等人的目的地;向北则可以进入天池山脉,那是商队所要去的地方。看起来,双方可以分手了。
入夜时分,商队的篝火燃烧起来。伙计们从温泉中捞出鱼来,穿在铁钎子上烤,一时间脂香四溢。林婴也想试试,可惜手艺不佳,只留下一块黑炭和一阵焦糊味。在他们的背后,是一座活火山,但这火山目前并无喷发的迹象,显得十分安静。
商队的伙计们看上去兴致颇高,有的咋咋唬唬地去泡温泉,有的在火山上瞎转悠,秦无意和商队头领高老板随意地坐着闲聊。
“为什么要去珠链海?那里虽然风光不错,但是很危险。据传说珠链海里还有可怕的怪物呢!”高老板说。
秦无意轻轻一笑:“危险的地方才有我们要追寻的东西。就像到殇州做生意,不进入雪山,怎么能从夸父手里弄到金子呢?”
“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值得吗?”
“生命未见得是什么了不起的代价,”秦无意说,“有时候我们把利益看得太重,以至于请示了生命;但也有时候我们把生命本身看得太重,而忽略了其它的一些事物。”
“你这话真深奥,”高老板说,“像个思想家,我都听不大懂。”
秦无意哈哈大笑:“思想家?不,请不要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思想家总是喜欢把简单的话说得很复杂,装腔作势的吓唬人,而我正相反,总是看穿那些最简单的东西。比如说……”
他沉吟了一下:“比如说,嗯,你曾经因为修习郁非法术不当而造成身体受损,对炎热十分敏感。现在强迫自己坐在温泉旁边,带着硫磺的热气吸入肺中,还得拼命忍住,滋味一定很难受吧。”
高老板霍然站起,下意识地躲到一旁,目光中瞬间出现了一丝慌乱,但随即收敛起来,眼睛里带着讥嘲的意味看着秦无意。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问,“我们根本没有乔装改扮,而是直接通过太阳密术永久改变了形貌,连嗓音都用药物破坏了,目的就是要瞒过你。而且这一路上……”
“这一路上你们都控制着没有使用任何秘术。这一支商队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这样的我暗龙会的叛徒,而是确确实实有几个经常跑商的、熟悉殇州地理的人,完全符合我的需求。对吗?”
高老板叹了口气:“所以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你最后能看出来?我觉得我们应该做得滴水不漏才对。”
秦无意摇摇头:“任何阴谋都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其实我一开始几乎就完全相信你了,直到我们遇到火山爆发的那一次。还记得那头发疯的牦牛吗?它的身上装满了货物,冲向了熔岩。是的,六角牦牛是一种庞大而力量惊人的动物,但你们没有作出任何动作去拦阻它——尽管时候你们极力作出心痛的样子。然而在我的印象里,无论什么人,遇到这种情况都至少会设法去试一试,不管有没有可能成功。”
“后来我就想啊,一群为了赚钱,不惜来到殇州吃苦,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从火山地带绕路的人,为什么见到一整头牦牛的货物损失而不采取行动呢?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们担心自己一动手,可能会露出马脚。也许他们的真面目是那种高超的秘术师,早就习惯了依赖自己强大的精神力来解决问题,所以他们不敢动手,担心自己的本能发挥作用,以至于被旁人看破。”
纭蛇沉思了一会儿,低叹一声:“你说得没错,我们太过小心翼翼,反而露了痕迹。不过单凭这一点,你也不能完全肯定吧?”
“所以我检查了你们的货物,”秦无意说,“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差错,但其中有几包却很不对劲。一包是兽皮,一包是白蚀草根,还有些其它的殇州特产——你们打算把从夸父那里得来的货物再卖给夸父?显然你们时间太匆忙,只是在古斯契镇胡乱收购了一大堆东西充数,并没有留意到出售它们的是什么人。”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真是没办法。”纭蛇说,但从神情上看仍是悠然自得。秦无意挖苦地说:“看来你已经胸有成竹了。”
纭蛇冷笑一声:“我已经豁出去了。看到你背后的火山口了吗?如果你不乖乖就擒,他们自然有办法让这座火山喷发起来,到时候大家同归于尽。”
“如果你们死了,那不是一样什么也得不到吗?”秦无意说,“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我不能让你把暗龙会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基业毁掉!”纭蛇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口口声声为了荒神重建这个世界而寻找龙,实际却想通过龙来成就你个人的霸业!”
秦无意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情:“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为了和我争位置而来的吗?”
“当然不是!”纭蛇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清除你这个叛徒!”
“叛徒?从何而来?”看秦无意的表情,倒像真的是完全不知情,否则他就是个一流的演员,“你随便听信几句胡言乱语,就胆敢怀疑到我头上了?”他的语调中多了几分冷峻和威胁。纭蛇却不为所动:“我不会听信胡言乱语,我只相信自己的读心术。”
“哦?你读了谁的思想?读到了什么?”秦无意更加意外。
“是一个帮助那三个人发现你的秘密的魅,”纭蛇说,“你叮嘱我杀她灭口,我却多了个心思,闲谈查一下她的思维,没想到……”
“你从她的思维里,读出我要背叛?她和我有什么联系?”
“她的姘头之一是秋叶城守,而秋叶城守正是你的私生子!”
秦无意高声大笑起来,似乎是听到了天下最滑稽可笑的事情。纭蛇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可笑的?谁不知道你和秋叶城守谢浩然的关系密切?近年来驱逐羽人的事情,不都是你主使的?”
秦无意摇摇头:“好,我听从你的处置,不过有一点,让所有人都过来,你要当面宣判我的罪行。这是我们的规矩。你可以留一两个人守在火山口,避免我耍花招。”
纭蛇犹豫了片刻,但还是照做了。秦无意看着这些自己曾经很熟悉的手下,皱皱眉头,似乎是对他们改换后的形貌很不满意,但他很快开口:“你们付出这样的代价,都是相信了他所说的话,认为我已经背叛了荒神?”
属下们犹豫地互相看了几眼,最后还是都点了点头。江烈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用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只言片语,对身边的两人说:“一个坏消息,这支商队的人有一大半都是暗龙会的人;一个好消息,他们不是秦老怪派遣的,而是来找他内讧的。”
林婴大喜:“要是能两边都杀得精光就好了。”
江烈挪动着身体,一点点靠近,慢慢可以听清对话的主要内容了。秦无意在说:“就这些了?秋叶城守谢浩然是我的私生子,我一直想用龙来霸占天下,而非供荒神驱策,对么,纭蛇?”
纭蛇、也就是高老板坚定地表示了确认。秦无意低声念了句什么,好像是暗龙会向荒神祝祷祈福的词汇,接着说:“纭蛇,你还记得我今年多少岁么?”
纭蛇一呆:“一百四十岁?一百四十五?大概吧。”
“可是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修习诛心术吗?”秦无意又问。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起,你从来没有变老过,”纭蛇说,“至少有五十年了吧。”
“五十年只是你眼中所见的,”秦无意回忆着,“大约在我四十岁那一年,我遇到了一个巨夸父,他的精神力和我们日常所熟习的大相径庭,虽然自身几乎不会什么秘术,却具有极强的保护能力和反激能力。我试图用谷玄之力剥离他的精神,却被莫名其妙地弹回自身,险些送命。在那种情况下,只有诛心才能让我继续苟活下去,虽然这样的活法远比死亡痛苦。”
“这和你的背叛有什么关系吗?你不是想拖延时间吧?”纭蛇打断他。
“不,这和你所谓的背叛密切相关,”秦无意说,“你不是说城守是我的私生子么?我不得不告诉你,他绝不可能是我的私生子。不是因为我年纪太老了,而是诛心会夺走人所有的欲望,我相当于是个天阉,绝不可能有子嗣的。”
众人都惊呼出声,纭蛇的脸一瞬间变灰了:“这绝不可能!我不可能看错的!绝不会看错的。”
秦无意晃晃手指头:“你并没有看错,因为你所看到的并不是事实,而是对方想要你看到的幻影。你太小看魅的精神力量,他们本来就是由精神的游丝所形成的,死去不过是一个精神消散的过程。在那一刻,一个魅所能发挥出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你所对付的敌人很显然是利用了你的轻敌,制造了幻象给你,以便借你的手除掉我们。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已经把城守干掉了吧?”
远处的江烈听到此处也不禁有些惊讶。他把听到的内容转述给两人,翼聆远颇为自责:“没想到她临死的时候还想着最后帮我们一把……都是我们害了她。不过她为什么要把城守捎上?”
“多半是因为城守驱赶了羽人,而你也是羽人的原因。她不是第一眼就看上你了嘛,爱屋及乌,想要替所有的羽人报仇……”林婴说。她始终对姚寡妇无甚好感,对于她的死也并没有什么悲戚。
纭蛇已经无话可说,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误。秋叶城守原本是暗龙会很重要的一枚棋子,现在却轻易地被自己人所拔除,按照暗龙会的律法,这样的过失足以处死。果然秦无意紧接着说:“纭蛇,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罚你才好?”
纭蛇惨然一笑:“我还有什么话可说?总之罪责已经犯下,我不会求你饶恕的!”说完闭上双目,陡然间身子一震,双目中慢慢流出两行鲜血,人已经软软倒下。余下几人却都没有纭蛇这样视死如归,相互递个眼色,突然一同动手。
林婴兴奋地低喊:“干掉他!”翼聆远嗤之以鼻:“就那几块料,还不够老怪动根手指头的。”果然话音未落,几个人已经变成尸体躺在地上。秦无意若无其事地喊道:“各位,内讧结束了,可惜不能如你们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