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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一个对风流的姚寡妇存有极大偏见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她在医治疯子这个行当的确是第一流的,至少在秋叶城找不出比她更棒的。简凡到他这里来过两次之后,症状明显缓解,昏睡的时间增多,发狂喊叫的时间减少,某一天从昏睡中醒来后居然自己知道喊饿了,实在让人喜出望外。
“这是个好兆头,”姚寡妇说,“我再给他治疗三到五次,差不多精神就有希望复原了,剩下就是调理身体了。”
这一天下午简凡又在姚寡妇家睡着了。他睡得很香很沉,在两个对时之内没有发出任何一声惊惧的惨叫,以至于谁都不忍心弄醒他。姚寡妇想了想:“你们可以把他留在这里,明天再抬回去。”
简夫人虽然对姚寡妇的医术深信不疑,但对于她医术之外的一切品行却毫不信任。于是她也找借口留了下来。在这个初春的夜晚,简凡夫妇各自怀着不同的恐惧与担忧进入了梦乡,只剩下姚寡妇坐在小火炉旁,以手托腮,沉思着什么。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寒意未退的春夜吧,她想,十年前与十年后,秋叶城的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那时候她还很年轻,当发现自己影响他人心智的精神力量是多么强大时,她曾经运用这种力量做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但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她的法力被更加强大的敌人摧毁,浑身是伤,纯粹是侥幸地逃得性命。
那个春夜的秋叶城街头仍然覆盖着薄薄的积雪,令她的一只赤裸的脚感受到刺骨的凉意,幸好冰雪刺激着伤口也能令人清醒。她强忍着身体的创伤和头脑中似乎要撕裂的痛楚,一面甩掉追兵,一面小心翼翼地躲藏着似乎无处不在的巡游哨,不知不觉间闯入了一片小森林。
不对!她想道,我绝对还没出城,那么城里有森林的地方只有一个……这么想着,眼前已经有火光亮起,十来个羽人手拿弓箭,向她走来。
其时人羽两族尚未彻底决裂,但关系已经十分紧张,双方一般轻易不敢越界,一直有谣传说越界的异族人会被偷偷打死烧掉。姚寡妇心说要糟,想要勉强提起精神力先发制人,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惶恐中,一名羽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她伸手想要推开他,但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已经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看到一张温和的面孔,那也是后来她的第一个丈夫。他是个白净和蔼的年轻羽人,也是这座城中之林里受人尊敬的教书先生。据说,在羽人们的杀机之下,是他极力保护了她,不让他们伤害她。
“你们没有看到她的眼睛,”他说,“但我看到了,有那样一双明亮眼睛的人,决不会是邪恶的人。”
显然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并不会知道,她当时一直在坚持修习精神魅惑之术,将一双眼睛的确是练得澄明纯净,那只是功力的体现,而与内心的邪恶与善良毫无关系。但这个羽人单纯得一塌糊涂的好心肠的确感动了她,而且,更重要的是,当伤势慢慢养好后,她发现自己的精神力量已经不足以前的五分之一,不可能再过从前的风光日子了。她以精明的头脑判断出,嫁给这个看她的眼光始终不同寻常的羽人,平静安宁地先过一段日子,无疑是一种现实可行的选择。
她真的那么做了。在之后的两年里,她对她的羽人丈夫感情越来越真挚,不止一次动过这个念头:也许真的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了?但这样的绮念并没有能够维持多久,人羽冲突就迅速升级为了战争。
在这场力量悬殊的战争中,森林被焚毁了,大部分羽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擒,只有少数逃脱。她没有逃,也不必逃,因为她的外形是人类,普通人不会看出她是个魅。丈夫用绳子将她捆住,做出她是被绑架的样子。
“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你了。”这是丈夫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还没来得及逃命,门就被撞开,一个人族军官二话不说,当头一刀,把他的脑袋劈成了两半。
这个姓姚的军官成了她的第二个丈夫,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温婉中带着哀伤的眼神所深深吸引。他一直迷恋着自己的妻子,直到和自己营中的弟兄们一起离奇死亡的那一刻。他们不知道怎么的,在喝酒的时候就发起疯来,拔出腰刀互砍,最终无一幸免。
姚寡妇轻轻叹口气,收束起迷离的深思,想要去给自己沏一壶新茶。刚一起身,她就敏锐地觉察到有人在窗外潜伏,而且不止一个。她下意识地想要动手,却猛醒自己早已失去了功力,除非对方喝醉酒或者昏迷不醒,否则无法对敌人的头脑施加影响。她略一犹豫,索性回到椅子上,静静地坐着。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几个人影闪进来,然后出现在火光下。姚寡妇看见他们衣着粗陋,甚至还打着补丁,有点怀疑这是强盗。但接着又想到:哪儿有秘术这么高深的强盗?
几名秘术师迅速占据了有利位置,堵住了可能的逃逸路线。姚寡妇镇定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那个病人呢?”为首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声音嘶哑地问。其实这一问纯属多余,简凡正在卧室内响亮地发出鼾声。
“你们是什么人?要他做什么?”姚寡妇问。
老妇人咧嘴一笑:“不止要他,还要你。如果你告诉我们,那小子脑子里疯疯癫癫的梦你还和谁说过,我们就饶你不死。”
姚寡妇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们就是那几个人所说的暗龙会。那个病人脑子里的记忆,大概和你们有点关系吧。”
老妇人叹了口气:“你很聪明。可惜聪明过头了一点,聪明人通常都不长命的。”就在她说这话的同时,屋内传来两声短促压抑的惨叫声,显然是简凡夫妻两人已经遭了毒手。
姚寡妇仿佛没有听到,手依然放在火盆上,揉搓着自己的手指,过了很久才低声感叹说:“今年春天还真是冷。”
老妇人冷笑:“如果你不赶紧开口,这就是你过的最后一个春天了,冷还是热都无关紧要了。”说完手指微微一动,火盆忽的跳将起来,重重扣在地上,一时间火星四溅。
姚寡妇若有所思:“我的确跟几个人提起过那段记忆。不过他们此刻已经不在秋叶,我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
老妇身后的一个鹰勾鼻子的年轻人已经沉不住气了:“什么人?他们去了哪里?”
“古陵,我没有让你说话!”老妇皱皱眉头。看来她的地位不低,鹰勾鼻子立即不吭气了。老妇转过头,对着姚寡妇:“告诉我,是谁?都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一条命。”
姚寡妇低着头左右看了一圈:“唉!炭火都被你弄熄了。”接着做一脸茫然状:“饶我一条命?真的?”
“我说出来的话,绝对算数!”老妇看到了点希望,语声不由得重了起来。姚寡妇换出一脸看上去算得上纯洁的微笑:“所谓饶我一条命,要么是废掉我全身的感官,把我变成行尸走肉,要么是摧毁我的精神,把我变成一个白痴……我说得没错吧?”
老妇人双眼眯缝起来,却隐隐爆出火花:“我已经说了,你聪明得过头了,我只好动手逼你说出来了。”
话音刚落,姚寡妇突然觉得脚底一软,地板仿佛要塌陷下去。低头一看,自己脚下的一小块地板竟然变成了黑色的泥潭,似乎要把自己吞噬掉。她慌忙站起来,但双足已经被牢牢地粘住,半点也动弹不得。
“你最好不要乱动,”老妇说,“你把自己的皮剥下来,它也不会离开你的。听说你擅长密罗的精神控制法术,我们不妨打个赌,看我有没有办法从你这个行家的脑子里得到答案。”
一股痛楚从脑海中升起,好像是由无数把尖刀在头颅里搅动不休,又好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要从她的脑子里吸走什么东西。
她勉力对抗,却无济于事,若干年前受到的伤害是永久性的,只能略微恢复,却永远也不可能找回昔日的功力。她感到自己的记忆变成了一本厚重的书,那暗龙会的老妇人正用自己骨节凸出的手指粗暴地翻阅着、寻找着自己所需要的内容。
“你不必抵抗了,你的精神力太弱!”老妇狞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和那股痛楚一样在她的心里刻下火烫一般的烙印,“打开你的思想吧!你不再有什么秘密可言,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