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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多了的沈戈和其他沐浴着爱情的男人们没什么两样,都有一些俗气的愿望。比如他不仅希望参加完一个酒局后能有人来接自己回家,还希望能将自己光鲜耀眼的爱人介绍给朋友们,在一帮单身汉面前隐晦地秀秀恩爱,让那帮家伙羡慕自己。
一整排宿舍楼都看不到人,只有大厅、过道和零星的几扇窗户亮着灯。沈戈给凌笳乐指哪个窗户是他以前的宿舍,那扇窗也亮着,但是现在屋里没人。他带来的酒都喝完了,舍友们还没喝够,出去买新的。
他用一个舍友的门禁卡熟练地刷开门,指给凌笳乐哪里是宿管的值班室,宿管大爷正在里面看电视。
两人轻手轻脚地进去,凌笳乐谨遵沈戈的指示,动作迅速但又不能显得鬼鬼祟祟。可能他这身打扮真挺像大学生的,冬天又都捂得严实,大爷只是隔着玻璃瞟了他俩一眼,就接着看电视了。
等走上楼梯,两人都松了口气,对视时围巾上方的眼睛都忍不住地笑。他们两个没少在外面一起躲别人,躲狗仔、躲粉丝、躲路人,这次却和以往的感觉都不一样,很有意思。沈戈说了,真被逮到也了没什么,等舍友回来“捞人”就是了,大爷肯定是不追星的,他只管是不是住这个楼的学生。沈戈还说多亏是放假了,宿管大爷才有所松懈,要是平时,他们裹多严实都没用,大爷一眼就能给看出是外面进来的,还举了好几个例子,吓得凌笳乐一个劲推鼻梁上的平光镜。
沈戈又给凌笳乐讲平时着个时间段过道里有多热闹,串门的、拿夜宵的、洗完澡穿一条裤衩满楼道跑的。凌笳乐被逗乐了,沈戈就更加来劲,给他形容夏天的时候一群半裸男在楼道里穿行的盛景。
“有被男朋友‘偷运’进来的女生全程被男友捂着眼睛往前走,所到之处惊起阵阵尖叫。男生们就跟被罚任意球的球员一样,贴着墙根站成两排,一起这样捂着裆;还有特别害羞的,就一手捂下面,一手捂脸……等那个男生把女朋友送走了,回去就被隔壁两个宿舍揍了一顿……”
他少有这样不稳重的时候,不仅绘声绘色地讲,还手舞足蹈地表演,让凌笳乐笑得浑身酸软都要走不动道了,正好宿舍也到了。
沈戈连钥匙都有,直接开门让凌笳乐进去。很老式的房子,有三个上下铺,说明这样小的房间如果住满了,能有六个人。
说实话条件很不好,凌笳乐却觉得亲切,问沈戈:“像不像我们在剧组住的地方?”
他说的“剧组”自然是《汗透衣衫》——或者说是《挚爱》的剧组。
沈戈随着他的视线重新审视自己曾经住过不到一年的地方,水泥地面、老式铁皮柜、大书桌,心头顿时感慨万千,轻轻一叹:“还真是。”
唯一一个没有床围和被褥的下铺是沈戈以前的床位,那上面靠墙立着几只行李箱,床沿处摆了两个坐垫,凌笳乐自然地坐到其中一个垫子上。
沈戈从他手里接过围巾和羽绒服,又抓着他帽子上的毛球把他的帽子拎起来,和自己的衣服一起挂在床架上,然后坐到凌笳乐旁边。
他们面前就是桌子,桌上摆着书,沈戈随手拿过一本在两人面前翻开,“咱们以前就是这样一起读剧本。”
凌笳乐扭头检查了一下窗帘,然后转过身和沈戈接吻。两人一开始吻得很浅,只是轻轻地贴着、蹭着。亲了一会儿,沈戈将他鼻梁上的平光镜摘下来放到桌上,之后才吻得稍微深入了些,但亦是极柔和的。
在沈戈曾经学习过的地方和他亲吻,让凌笳乐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宁静与甜蜜。他曾经靠着《晨曦与晚灯》来想象沈戈上学时的样子,但那里面的沈戈毕竟是在演别人,让他的想象总是缺失了一块。
而刚刚这段时间里,沈戈在自己曾经的大学表现出极大的舒适与随意——当然在凌笳乐的认知里,沈戈总是游刃有余的。无论是在新闻发布会上应对不怀好意的记者,还是在中城的会议上讨论如何处理突然冒出来的黑粉,或是在拉投资的酒桌上,沈戈一向都是从容不迫的。
但是“从容”与“随意”还是有差别的。自停车场见到他,到现在,在这短短的一段路程里,凌笳乐感受到沈戈的自然随性,除了在两个人各个临时的“家”里,凌笳乐第一次在外面看到他这样舒适。
凌笳乐觉得自己终于将“学生沈戈”的形象拼凑完整了。
舍友们回来后很“贴心”地在门外高高低低地咳嗽,假模假式地叩门,喊“老沈”。
凌笳乐赶紧从沈戈怀里钻出来,抬着脸小声问他:“红不红?”他有些后悔没化妆。他本来觉得自己身份特别,为了能给沈戈的同学们留个好印象,觉得最好素颜,但现在他又觉得其实可以打个粉,他太容易脸红,应该用粉遮一遮……
沈戈站起身在他肩上按了一下,“别紧张,他们人都很好,而且我觉得,他们其实也会紧张。”凌笳乐认为沈戈可能说错了,刚在门外咋咋呼呼的四个大男生进门以后纷纷瞟了他一眼,立刻就变得安静了。凌笳乐想,这大概不能叫“紧张”。
沈戈挨个介绍他们,这个是老陈,这个是老刘,到凌笳乐这里,他顿了一下,第一次在人前这样介绍凌笳乐:“这是我男朋友,笳乐。”
大学生们不兴握手,更不能鞠躬,说完“你们好”后凌笳乐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而那几个室友也不再看他,只和沈戈说话,大家一起张罗着把新买回来的酒和吃的摆到桌上,相互打趣。
屋里隐约被分成两片天地,一厢是沈戈那几个热热闹闹的室友,一厢是凌笳乐这边冷冷清清,自成一国;而沈戈则站在两个世界中间。
“你们买得也太多了,之前吃那些还没吃饱?几年不见饭量大涨啊。”沈戈对舍友笑道。
几个舍友明明是为了招待他,却非要说是因为他太抠,之前带过来的吃的不够。
沈戈就笑骂:“谁知道们成饭桶了?”他们在言辞上“针锋相对”,却是越说越高兴的样子。
凌笳乐在一旁看着,想起以前两人一起翻看评论的时候,他总逮到机会笑话沈戈不懂网络流行语。粉丝们说话有自己一套语言,不追星的人不懂;艺人和助理们说话有自己一套语言,不在圈里的人不懂;现在沈戈和他的舍友们也有自己的一套语言,而凌笳乐不懂。
然而他更不知道的是,他越紧张、越不说话,那张过于漂亮的脸蛋就越让人觉得有距离,那双寻常人生活中难得一见的眼睛就越显得难以接近。
沈戈很快和舍友们“和解”了,舍友说:“要不这样,今天算是你请我们看电影,我们请你吃饭,那你还欠我们一顿。”
沈戈就说:“行吧,看在你们买了苹果的份上。”
舍友说:“你不是点名要水果嘛,这么晚了好水果都卖完了,就剩苹果看着还不错。”
沈戈便笑着说:“苹果就挺好。”他忽然就将话题引到凌笳乐身上了,“水果是给笳乐的,正好他爱吃苹果。”
室友们安静了一瞬,不得已似的看向凌笳乐,顿时没了刚才与沈戈说话时的自在;有那夸张的,看了凌笳乐两眼又垂下眼皮假装整理桌上的吃的。
“老陈”是《晨曦与晚灯》的原型,和沈戈来往最多,可能之前也听他提起过凌笳乐,忽然意识到什么,问凌笳乐:“是不是我们买的东西都太不健康了?要不……”
他只对着凌笳乐说了一句话就又看向沈戈,“要不我再下楼买点儿?学校南门新开了家7-11,里面有卖关东煮的,不知道他吃不吃……”
沈戈笑着打断他:“你是问我吃不吃还是问笳乐吃不吃?”
老陈一下子噎住,十分尴尬地冲凌笳乐笑笑。
凌笳乐忙说:“不用麻烦,我是……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苹果就很好。”
沈戈的手掌贴到凌笳乐背上,将人轻轻带到自己和舍友之间,笑着对舍友们说:“我带人过来见你们,怎么成你们不好意思了?他不是有架子故意冷脸,他是天生不太爱说话,而且你们四个凑一起太吓人了,笳乐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不说话没关系,你们得热情点儿哈,不老对外宣称咱们宿舍是最好客的吗?”
几名舍友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就咋呼起来。有人把本来就不歪的坐垫重新摆放整齐,热情地邀请沈戈和凌笳乐“请坐”、“请上座”;还有人给凌笳乐拿了新杯子,给他倒水,双手捧着给递过去,说“小舍寒酸没有茶叶,只要以水代茶”。
凌笳乐不知道别的大学男生是什么样的,但是沈戈的舍友们是真活泼,也真闹腾,一旦没了拘束,简直比小李还聒噪。
他和沈戈又坐回刚才的位置,屁股下面的小坐垫还留着之前的余温呢,让凌笳乐心里也热乎起来,之前怕舍友们介意自己的“明星”身份、怕他们看过自己的黑料、怕自己又说错话做错事给沈戈丢人,如今这一系列的担心和忧虑霎时都不见了。
等都坐定了,几人先碰了个杯,老刘代表几个舍友向凌笳乐解释,说他们刚才不是故意要怠慢,是确实有点难为情,毕竟是第一次见明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之前老低头假装整理食物的舍友终于好意思看凌笳乐了,说:“平时在电视上网上看见那些明星,可能是看习惯了,也没觉得怎么样,没想到真人都这么……这么……”“这么”了半天,到头来还是没说完,还把自己给说害臊了,又低头假装干别的去了。
沈戈也低头假装喝酒,掩饰嘴角停不下来的笑容。
凌笳乐感觉自在多了,也敢开口了,说:“沈戈也是明星呀……”言外之意是沈戈长得也很帅啊。沈戈立马接茬:“对呀,我也是明星,怎么没见你们这么把我当回事?”
舍友们立刻就“嗤”他,说他就一糙人。
沈戈明白了,不由扭头看了凌笳乐一眼。正好凌笳乐在笑,眼睛稍微有些弯,里面亮莹莹的,唇角也翘着,露出些白白的牙齿,用唇红齿白来形容都嫌用词俗气,要说遗世独立才恰当。
沈戈想,有的人就是天生与众不同,扔人堆里一眼就能跟那些凡人区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