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握手

马上记住斗破苍穹网,为防止/百/度/转/码/无法阅读,请直接在浏览器中输入本站网址访问本站。

《汗透衣衫》上映前一个月,新的预告片发布了。

比起去年只为曝光江路造型和凌笳乐演技的先行预告片,和今年初专为柏林电影节准备的一分钟快速剪辑预告片,这一次的加长版预告片足有三分半,终于让观众大饱眼福

王序将积攒了半生的美学认知与拍摄技术运用在每一个镜头中,凌笳乐和沈戈的表演亦是令人赞叹。

预告片将主角的第一次见面、江路被舍友羞辱、两人争吵又和好、张松哭坟、张松与母亲争执、江路被父母暴打等经典镜头打乱重组;最后一个镜头是两个俊美到人心窝里的男人的深情注视,张松将手罩在江路的脸颊上,江路偏头亲向他的手心。

画面定格在凌笳乐垂眸亲吻沈戈掌心的侧颜,预告片在婉转柔情的蓝调音乐中结束。

这部预告片引起极为强烈的反响,徐峰为此得意洋洋:“王导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你看现在谁还敢说泰迪熊奖的含金量不高?那帮人知道柏林电影节什么水准么,就瞎编排!好莱坞的导演都要去捧场呢!”

凌笳乐人气一上涨,徐峰就会主动给他当司机。他一边开车,一边仰高了脑袋,通过后视镜看眼一直在后座默不作声的凌笳乐,“预告片里最后那个镜头——”

凌笳乐用手支在下颌看向窗外,他自己的手放在脸边,也能将脸衬得很小。

徐峰想起网上热议的凌笳乐的“巴掌脸”,又是一阵得意,心想自己当初接下凌笳乐,真是太有眼光了,这个人就是专为娱乐圈而生的。

徐峰见凌笳乐没恼,才继续说下去,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功利:“——最后那个镜头,才亲了下手就引起这么高的热度,等电影一上映,那还不疯了啊!”

“……我知道你不情愿,但是《汗透衣衫》上映前后这段时间,你和沈戈怎么都要绑在一起的。”

沈戈得奖后的曝光率太低,因《无色天》而喜欢上他的观众们迫切想看到他的其他面貌。《汗透衣衫》里,张松迥然于逃犯阿峰的潇洒与深情大大满足了观众这方面的好奇,更引起更多好奇。与凌笳乐一样,沈戈也因这支加长版预告片而收获大量正面关注。

“沈戈这观众缘挺让我开眼的,今非昔比了,笳乐,听我一句,可不能再给他脸色看了,啊?”徐峰双手握着方向盘,和蔼地叮嘱道。

凌笳乐的手移向额头,将神情掩藏在手掌的阴影里,“嗯。”

他们抵达电视台后,得知沈戈还没有到。

王序照旧抱恙缺席;苏昕的戏都被删干净了,不用来;冯姒的戏也被删了太多,让她很不高兴,也没来;最后除了两个主角,就只剩一个客串的歌手宋城。

所有人都到了,就差沈戈。

几人坐在休息室里等着,男主持人替沈戈解释,说他的航班晚点,刚下飞机,已经很着急地往这边赶了,他让自己替在座几位表达下歉意。

徐峰不放弃任何打听的机会,忙问:“他是从哪里赶过来?”

男主持人笑笑,“这我没问,等过一会儿他到了你问问他?”

凌笳乐坐在离门最远的座位上安安静静地看台本,男主持人走过去,把自己的台本轻轻盖在他的台本上,低声道:“又添了几个问题,你看看,要是不喜欢我一会儿就跳过去。”

凌笳乐瞥到徐峰在跟宋城套近乎,忙低头按照男主持人的指示看过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凌笳乐浑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

他不敢抬头,只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各位久等,我是沈戈的经纪人,姓郑。”

然后,就是沈戈的声音了。

时隔五个月,凌笳乐再次亲耳听到沈戈的声音,并非是经过电视电影信号处理过的,而是真正通过沈戈声带的振动,再经由两人之间的空气传进自己耳朵里的真实的嗓音。

他如今大火了,但依旧那么谦逊有礼貌。他从门口开始依次握手,每个只见过一次的人,他都能轻松叫出得体的称呼:“安安姐,好久不见。”“徐经纪你好。”“宋先生,好久不见。”

一双运动鞋和两截牛仔裤裤腿出现在凌笳乐的视野里。凌笳乐完全是僵直的,近乎恐惧地看到一只大手伸到自己面前:

“凌笳乐,好久不见。”

凌笳乐的时间变慢了,他不再能听见周围的声音,只盯着那只手发起痴来。

相比沈戈英俊得挑不出一丝缺点的脸,他的手算不上太好看——他个子高,手自然也大,从小就开始干农活和家务,让他的骨节很明显,但也让他的手显得强健有力,好像没有他抓不牢、握不紧的东西;从南方来到北方,他不太适应这里的风,又不爱惜自己,骑电动车走街串巷的时候从来都不戴手套,把手背的皮肤吹出与年纪不相符的粗糙,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疼。

他那时候追着沈戈要给他抹手霜,沈戈实在受不了让手沾上那种黏腻的触感,简直像贞洁烈女似的躲他,比让他抹脸难多了。

凌笳乐就冲他撒娇:“你手太糙啦,摸我脸的时候刮得疼!”

这么一说果然有用,沈戈臊着脸乖下来,由着凌笳乐将他两只手抹完。

他趴他背上,从后面握住这两只大手:“尤其是春秋冬天,必须得天天涂!”

沈戈回头看他,两人的脸挨得那样近,稍微一动就蹭在一起,其中一张脸上露出上当的表情:“那夏天不用啊?凌笳乐你个小骗子!”

“凌笳乐。”沈戈站他对面,冷冷地喊他的名字。

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对劲了,宋城和沈戈的经纪人几乎同时抬脚。

经纪人揽住沈戈的肩将他往旁边带:“时间快到了,赶紧准备一下吧……”

宋城俯身按住凌笳乐半边肩膀:“你是不是不舒服?”

沈戈挣开经纪人,再次将手伸到凌笳乐面前,“握个手不可以吗?”

宋城和经纪人一起揽住沈戈的肩,企图将他从凌笳乐面前带走。

可是两个人都推不动他,那双运动鞋在两个人的力气下向旁边转了个小角度,又执拗地转回来,依旧脚尖朝前地对着凌笳乐。

凌笳乐低着头,伸手在那只大手的手心里碰了一下,在他成功逃脱前,他的手被牢牢攥住了。

沈戈握他握得很用力,力道之大,让凌笳乐猛吸一口冷气。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这半晌竟然忘了呼吸。

随着这一口氧气的吸入,死了五个月的心脏复活了,他再一次感受到强烈而尖锐的痛楚,同时变得耳聪目明起来:放在膝上的两个台本“哗啦啦”落了一地;屋里的净化器悠悠地响着;门外的走廊里,工作人员紧张地奔走交谈,为即将开始的节目录制做最后的准备。

他在这样的吵闹中抬起头,看到沈戈轻轻推开架在他身侧的两人,视线一直向下,落在他脸上。沈戈戴了顶新的黑色棒球帽,脸上晒黑了许多,也瘦了一些,看上去比以前冷酷不少。

这让凌笳乐也分不清了,到底是现在的沈戈看起来更无情一些,还是刚分手时不肯回复沈戈留言的自己更无情一些。

沈戈忽而展开抹明朗的笑容,对左右说道:“这么着急吗?真对不起,我马上去换衣服。”

他换了身黑色的中规中矩的西服,摘掉帽子,竟露出个光头,凌笳乐惊讶了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几人一起往拍摄现场走去,男主持人对沈戈光头大为感兴趣,边走边问道:“沈戈是为新戏换的造型吗?”

沈戈余光里看着凌笳乐,笑着回道:“是。”

这么快就有新戏!徐峰忙问:“是清宫戏吗?”

沈戈客气地回道:“时间跨度比较大的‘电影’,从清末到抗战。”

徐峰还问:“是在横店拍的吗?”

沈戈停下来,走在他后面的凌笳乐立马也停下来。

他回了下头,眼角明白无误地与凌笳乐的视线碰上,又移开,对其他人淡笑道:“在美国。”

这下一行人都停住了,齐齐看向他。所有人,除却宋城,都露出震惊的表情,连凌笳乐都看着他锃光瓦亮的后脑勺惊呆了。

沈戈的经纪人看他越来越不像话,忙打了个马虎眼:“就是个试镜。”

徐峰急问:“好莱坞?!”

沈戈的经纪人笑呵呵地回道:“剧组那边要求保密,不方便透露了。”随后便转头看向引路的电视台工作人员:“我们是不是在这边等着就可以了?”

工作人员颔首,对几个人说了声“请”。

沈戈没再看凌笳乐,率先迈开步子,和两名主持人并排向前走去。

宋城拍拍凌笳乐的肩膀,小声问他:“走吗?”

凌笳乐回过神来,麻木地抬起脚跟住宋城。

主持人先入场,三个嘉宾等在门外,听着从门的另一侧传来的欢声笑语和热闹的音乐声,那些声波经过门板的削减,听起来像在耳朵上蒙了层厚塑料,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再次打开,在电视台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他们刚刚换了位置,沈戈换到凌笳乐的前面,按照“沈戈、凌笳乐、宋城”这样的排序,三人依次踏进了那扇热闹的大门。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都是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再没有看过对方一眼。

因为《汗透衣衫》的电影类型,这一期的节目是以访谈形式进行,台上摆了几只木椅,排成一个浅浅的弧,两个主持人分坐两端,三个嘉宾按照如常的顺序依次入座,每人间隔不足半米。

舞台设计亦是沉稳冷静的风格,灯光很幽静。台下坐了一些影迷和三人各自的粉丝,也有人举了应援牌,都是节目组事先安排的,每人各有几只,不偏不倚,只是为了拍观众席时好看。

台本上的问题都写得很好,两个主持人显然也是提前做足了功课,问起电影拍摄的事都不再显得过于外行。只是电影还没公映,不能过分剧透,许多问题提出来也只是为了引起观众好奇,更多的则像是隔靴搔痒。

凌笳乐有问有答,都是事先准备好的问题,答起来很容易,只需要略微表演出几分思考就可以了。没人问他话的时候他就将视线落到几人面前的小几上,那上面摆着五只水杯,里面的水被台上的灯照着,闪得很漂亮。

他和沈戈几乎同时伸手去拿杯子,又同时将手收回去,凌笳乐缩着脖子,眼睛落到正在说话的男主持人脸上。

一只水杯递到他手里,冰凉的玻璃杯,凌笳乐却像被烫到似的浑身一颤,忙将杯子握住。

这时女主持人问他:“听说笳乐因为太入戏,拍完之后一直感到抑郁,去看了心理医生。”

这是台本上没有问题。

凌笳乐紧紧抓着杯子,不得不看向女主持人,这样他的视野无可避免地将沈戈也包含进去。他看到沈戈极为震惊地看着他。

凌笳乐忽然感到极大的羞耻感,那种难堪如一只千斤顶从上方落下来,将他深深地砸进土里。

男主持人向台下的节目导演打了个手势,对女主持人说:“这个问题跳过。”

沈戈依旧在看他,凌笳乐甚至听到来自他那个方向的越发急促的呼吸声。他深深地低下头去,手里握着那只水杯。

男主持人只好说:“休息一下吧。”

这时台下爆发出几个女孩儿的齐声嘶吼:“笳笳你是最棒的!我们永远支持你!”

沈戈猛地将视线从凌笳乐脸上移开,眼睛因为极致的后悔、心痛和无地自容而憋得通红。

凌笳乐的手就在咫尺,但是他不能握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