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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技校去往影视城,开车需要开五个半小时,剧组的大巴座位是两两一排,凌笳乐自然要和小李坐一起。
他打算坐到沈戈后面,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偷窥又不会特别地紧张。
但是沈戈迟迟不上车。
这个好人又在发挥他的热心和力气了,一直在帮工作人员们搬箱子抬器械。
凌笳乐脸快贴车玻璃上了,透过雨幕看着他穿了一件透明的简陋雨披,和场工们混在一起,抬重物时一起喊号子:“一——二——走!”雨披下面的手臂上,肌肉都膨起来了,淋了雨的下颌也微微鼓起来。
凌笳乐看了好半晌才小声抱怨道:“哪有他这么实在的主演啊。”语气实则是很骄傲的。
沈戈终于上车了,身上倒是干的,脸则湿透了,雨水混了汗,张开大手在脸上一抹,干了一半。
“坐这儿!”凌笳乐忙向他招手,示意自己面前的座位。
沈戈爽然一笑,正要往这边走,回首看见饰演凌笳乐父母的冯老师和田老师也上来了,便恭敬地错步到一边,请他们坐到凌笳乐前面。
凌笳乐傻眼了,眼睁睁目送沈戈坐到自己后面。
小李掏出纸巾向后递过去,凌笳乐不甘示弱,立刻拿出一瓶矿泉水,还将瓶盖拧开递给他。
在暗恋这事上,沈戈比凌笳乐有经验多了,别管心里多甜蜜,语气和神态一定是极自然的:“哎呦,怎么今天对我这么好啊?”
凌笳乐看见他微微扬起的眉毛,有点痞的样子,耳根那里登时就热了,极力控制着不让红晕漫到脸上,摆出不乐意的样子轻轻翻了个白眼:“我哪天对你不好了!”说完就扭过头去,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脸红起来。
坐在后面的沈戈往嘴里灌着水,眼睛则停在凌笳乐的后脑勺和脖子后面露出的一点皮肤上。一想到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这样看他,沈戈忍不住扬起嘴角。
他们出发很早,路也不很平,巴士一直在轻微摇晃,晃得凌笳乐很快就开始犯困了。
小李看出他想睡觉,很贴心地让凌笳乐靠着他的肩膀,还回头向沈戈发牢骚:“他昨晚特晚才睡,躺床上还一直翻身,害得我也没睡好……你们昨晚在楼下玩什么了?怎么搞得他那么精神……唔……”
小李被凌笳乐捂住了嘴。
沈戈笑着看眼凌笳乐,然后才对小李说:“那要不我跟你换一下位置,让凌笳乐倚着我睡。我昨晚休息好了,不用补觉,李李,你路上也睡会儿吧。”
小李欣喜不已,对沈戈连连道谢,沈戈则和颜悦色地说不用。
从昨天换纱窗那会儿,凌笳乐就发现沈戈对小李过于热情了。
他警惕地以刚相识的眼光重新打量了一遍小李,第一次发现自己这助理竟然长得眉清目秀的!戴着眼镜的脸上总是挂着浅笑,人畜无害的样子,也许正是沈戈这种强势的人喜欢的那种类型呢!
“哎换什么换,谁说我要睡了——”凌笳乐豪爽地拍拍自己肩膀,“李李,枕这儿,你睡你的,我听歌。”
这下小李更是受宠若惊,拿出一个小枕头在凌笳乐肩头摆弄一番,将脑袋舒服地靠过去,笑嘻嘻地说道:“笳笳,我可不客气了,不过我猜你坚持不过十分钟。”
凌笳乐已经戴上耳机,没听见他说什么,很是大方地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
半小时后,沈戈拍拍小李。
小李早就被凌笳乐头上的大耳机硌得苦不堪言了,一看沈戈的眼神就立刻会意,两人合力将睡着的凌笳乐扶正,把他脑袋上的耳机摘了下去。
小李如释重负,准备把凌笳乐的脑袋放回自己肩上,沈戈冲他做了个手势,站起身走到他旁边。
小李露出一个惊喜万状的表情,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的艺人,扶着凌笳乐的脑袋小心地站起来。
沈戈和他换位置的同时,两人还顺便倒了把手,凌笳乐的脑袋被换到沈戈手里,被他温柔地扶着太阳穴的位置。
被这么一折腾,凌笳乐没的不醒,眼睛迷迷糊糊掀开道缝,看着沈戈在自己身旁坐下来,用眼神示意他继续睡,同时扶着他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
他比小李高,刻意歪斜身子降低海拔,凌笳乐稍微动了动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放心地继续酣睡过去。
两人是以肩膀并着肩膀、脑袋抵着脑袋的睡姿抵达影视城的。
车最后一停是个有点急的刹车,车身往前一扑,把整车睡着的人都晃醒了。
“路上塞了会儿车,现在太晚了,正好雨也太大,今天就先不干活了。明天看天气,雨变小的话就拍外景,雨还这么大的话就拍室内,一会儿各个负责人去我那儿领明天的计划表!”执行导演在各辆车上宣布道。
外面的雨“哗哗”的,人们下车前都得穿雨披,在车门处造成了小型的交通拥堵。
凌笳乐和沈戈都很默契地不着急,耐着性子坐在座位上,尤其凌笳乐,刚睡醒后整个身体都懒洋洋的,一只手肘支在窗框上,抬手支着下巴瞧着窗外。“希望明天雨能变小。”他慢悠悠地说道。
“为什么?”沈戈像是为了更清楚地看清窗外的雨,说话时凑近了。
凌笳乐颈后和后背的汗毛立刻都竖起来了,像一根根支棱起来的小雷达,灵敏地接收着自沈戈那边的热乎乎的信号。
“就是……雨小了,就能拍外景了啊……”凌笳乐说话不太利索了,心里纳闷得很,之前还老喜欢对沈戈动手动脚呢,这会儿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呢,怎么就这么受不了了呢?
“你喜欢拍外景戏?”沈戈总是对他的想法特别感兴趣。
凌笳乐有些窃喜,鼓足勇气转过头来,刚刚看过下雨的眼睛像是被雨水洗过,干净得让人心跳失速:“不是呀,我是想早点拍完广场那段,这样江路就能知道张松到底是干什么的了,不用再误会他,多好啊!”
天随人愿,天气预报说第二天雨会变小,那雨就真的变小了。
张松就在这蒙蒙细雨里为游客们拍照,“一——二——三——茄子!”
十块钱到手。
他时不时就要看一眼腰间的BP机,一直没有消息。
他终于忍耐不住,把最值钱的相机收进包里,请旁边熟悉的摊贩帮忙看着摊子,跑到广场外面去打电话。
也许全中国最礼貌甜美的女士都去寻呼台工作了,捏着细细的嗓子温柔地问道:“……请问先生想留什么言?”
“就说……小路,我想你了。”
他的直白轻柔的爱意让见多识广的寻呼小姐都害臊了,顿了顿才问道:“是王字旁一个‘路’吗?”
“不是,就是‘小路’‘道路’那个‘路’。”
他不知道江路的教学楼离那个小卖部有多远,等他收到回信时,感觉已经等了一整天。
“我也想你。”小路对他说道。
张松笑了,把挎在肩上的包往上提了提,对接线员说:“再打一个。”
接线员是这片景区的老员工了,平时没少接张松递过来的香烟,同他十分相熟,笑着问道:“谈恋爱了啊?”
张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劲头十足地“嗯!”了一声。
两人靠着寻呼台的寻呼小姐做中转,每一条爱意都费了大周折,却也因为等待的拉长而使这甜蜜更持久。
“为什么这个月不行?”张松问道。
“还有好几天呢,我等不及了。”张松又说道。
“我每个月一号回家拿生活费。”江路对寻呼小姐说这话时,窘迫得脸都红了。
张松在心里哈哈大笑,“来xx广场南入口,我要见你。”
“现在吗?”
“现在。不用带钱。”
江路心里很过意不去,上一次张松就给他打折了,这次竟然直接免费……可他又忍不住高兴,心想着,也许只有自己在他这里可以享受到免费待遇。
他美滋滋地来赴约,看见张松单肩挎了个军绿色布包,手上扶了个大牌子:“拍照立取,十元一张”。
“这是谁的啊?”
“我的呀!我的傻小路!”张松笑眯眯地回道。
江路同他闹起脾气来,真有些生气了,大步走在前面。张松拎着那半人多高的牌子,在后面跟得十分狼狈,口中连连道着歉:“我真不是成心逗你玩儿!这不是一直没机会解释嘛!”
江路刹住步子,回头瞪着他,眼睛都有些红了:“你怎么没机会!你收我钱的时候什么都不说,就是默认!默认就是骗人!”
张松趁机拉住他胳膊,柔声道:“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想把你的钱都拿走,让你没钱去找别人……”
江路微红的眼睛略微睁大了,眼神流光溢彩地在张松脸上晃动着,他突然露出极为委屈的样子,险些直接哭出来:“那你知道我以为你是……那个,跟好多人那样过,我心里多难过吗?”
张松一颗心都被他揉碎了,忙将牌子扔到一边,将他傻乎乎的好小路搂进怀里。
张松对江路说:“我母亲总盼着我上大学,可惜我不是学习的料,勉强考上个技校,毕业以后去了工厂当技工。她一直催我上夜大,让我过两年去参加成人高考。我觉得太没劲了,就一直骗她说还没复习好……后来觉得工厂里也没劲,就送了点礼,托人半了个停薪留职……”
他一直说自己,江路听得认真,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呢?你是真大学生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松轻笑一声,“我当时在电话里一听你声音就听出来了,你们大学生有那个腔调,一般人学不出来……我还听出你肯定不是大三的。”
江路脸上又有些红了,略微透露了些自己的情形:“我现在是大一,下学期就升大二了。”
“你是学什么的?”江路看着他,咬着嘴唇犹豫半晌,“美术。”
张松眼中的喜爱更深厚了,拉起他的手:“我带你看看我拍的照片!”
张松领着江路在巷子里穿行,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照相馆前。
他领着江路进了门,柜台后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老大爷,见张松进来,含糊地打声招呼:“小松今天这么早啊?”
张松将牌子靠墙立好,指着柜台上的座机对江路耳语:“那帮傻x写得就是这个电话,我第一次接到那种电话的时候,气得差点把电话给砸了,刘大爷差点跟我拼命。”
打瞌睡的刘大爷冷哼:“臭小子又编排我什么呢?”
张松笑眯眯地从柜台上拿起茶缸子给刘大爷续上热水,指指江路:“我带朋友去暗房看看。”
这肯定是他第一次带朋友进暗房,刘大爷的瞌睡都因他这句话而清醒了一半,多打量了江路一眼。
所谓的暗房就是洗胶卷的地方,非常狭窄,桌子和柜子占去大部分空间,两个人站在里面就得挤在一起,其中一个转身的话就要劳烦另一个稍微侧一下身。
张松找出一卷胶卷,对江路说:“这是我拍的,我老家。”
江路问:“你老家是哪里的?”
张松摆弄着设备,偏头看他一眼,勾着嘴角:“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江路犹犹豫豫,“……行,你先说。”
“我老家是c县农村的。你呢?本地人吧?”
江路松了口气,“是。”他小心地问道:“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你最爱吃什么?”
江路放松地笑了,“我爱吃我母亲做的糖醋排骨,还有饺子,你呢?”
张松想了想,“我好像没什么特别爱吃的,哦对,年糕,我挺爱吃年糕的。”
江路笑得更明显,“你喜欢吃那种黏糊糊的东西啊?”
张松也笑起来,完全转过身看着他:“该我问了……小路,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江路的笑容一下子敛起来了。
张松在他脸上看了一会儿,转过身继续倒弄胶卷,不再说什么。
江路站在一旁,不安地看着他动作娴熟地摆弄那些药水和器材,刚要说什么,就听张松说:“我要关灯了。”
顿时一片黑暗。
江路在这黑暗里完全丧失了视觉,张松却好像不受影响,一直能听到他有条不紊地摆弄着什么的声音。
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直到听到“吧嗒”一声轻响,张松打开了什么机器,一束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那束光的终点是一张纸,黑白的山丘在那张纸上渐渐显形。
“之后再定影……再冲洗……不然照片放久了会发黄……”张松一直低头在桌上摆弄着,他太久没看向江路了。
江路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在他背上闷声说道:“我叫江路,我的名字是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