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糖果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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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峰找凌笳乐快找疯了——家里没人,信息不回,电话不接,从前跟着他的几个助理也联系不上他。徐峰甚至还问了陈嫣和杜文,他们也不知道凌笳乐去哪儿了。

这么个醒目的人,好像一夕之间消失了。因为他最近的境遇,徐峰甚至以为他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就在徐峰几欲抓狂之时,凌笳乐正坐在异国的街头,和爸妈一起悠哉地喝着咖啡、晒着太阳。

凌笳乐的父亲凌宗夫是名资深音乐指挥家,这一季度正带着乐团做世界巡演。

凌宗夫每年大小演出几十场,通常不会带着妻儿。

妻子张媛曾是国家芭蕾舞团首席,高龄生产后退居幕后做指导教师,到现在依然很忙;儿子凌笳乐更是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用他们那个圈子的话来说,就是“通告不断”,一年下来,凌宗夫和张媛通过媒体见到儿子的次数比见到本人的次数都多。

这次一家三口一起出行是母亲张媛的主意,理由是凌宗夫的这次巡演会路过她留学时待过的城市,而凌笳乐小时候一直想去那所著名的音乐学院看看。

不过凌笳乐很清楚,妈妈只是想带他出来散散心。

异国陌生的街景让他很放松。

他看着旁边广场上散步的情侣和带着孩子的父母们,看见他们闲适的脚步和脸上的笑容,突然想起自己前两天穿着那件黄马甲、戴着黄头盔在路上自在奔跑时的感觉。

广场上摆着一架钢琴,时不时有路人过去献个艺,多数是业余爱好者,也有弹得相当好的,可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如果是业余爱好者弹奏,凌宗夫不会发表一个字的意见;但倘若是水平不错的专业人士,他就会忍不住品头论足。

都说指挥家是乐团的“独裁者”,凌宗夫将这一点展现得淋漓尽致。凌笳乐和张媛早习惯他如此,由着他发表傲慢且苛刻的评论,耳朵只听着广场上的音乐。

某首曲子响起,张媛和凌笳乐眼睛同时一亮,异口同声道——《糖果仙子》!

张媛有些心痒地看向自己丈夫。

凌宗夫停下自己的高谈阔论,看着自己不复年轻却依然美丽的妻子,微微摆了下手:“想去就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媛有些欣喜地站起身,回首看向自己儿子。

凌宗夫对凌笳乐轻斥道:“愣着干什么?陪你妈妈一起过去。”

凌笳乐踌躇地站起来,尽管这里是异国他乡,但他还是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过于招摇。

张媛笑着拉起他的手,脚步轻快地向那架钢琴走去,身后传来凌宗夫老气横秋的叮嘱:“给你妈妈拍照片!”

张媛真的不算年轻了。她跳了十二年首席,年近四十才冒着风险生下凌笳乐,此时已是六十二岁。岁月不仅沾染了她的面容,也浸透了她的骨髓,她早已不是曾经巅峰时的状态。

可她的舞姿依然轻盈美妙,那一双经过时间淬炼的眼睛里透出近乎少女的纯真与愉悦,让人惶然觉得糖果仙子这一生都未老,她始终快乐,永远跳着轻快活泼的舞步。

张媛自信的舞蹈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围观,有人还拿出手机拍照。

凌笳乐站得离母亲最近,本来也在拍照,在看见那些手机时突生怯意,想退到人群外面。

张媛做了一个漂亮的阿拉贝斯克舞姿,一条手臂优雅地前伸,朝向自己儿子,眼睛也看向他,视线温柔且带有鼓励。

凌笳乐稍作犹豫,将手机放进兜里,吸气、吐气、昂首、收腹,踩着琴声轻盈地上前两步,手臂柔软且有力地伸出,托住母亲的手。

《糖果仙子》被弹奏了三遍,许多动作张媛已经做不到位了,需要凌笳乐的协助才能完成。单人舞由母子两人共同演绎出来,迎来热烈的掌声。张媛拉着儿子的手,如在真正的舞台上表演那般向观众鞠躬谢幕。

两人回去的路上,张媛问凌笳乐:“乐乐,你知道妈妈这辈子最正确的三个决定是什么吗?”

凌笳乐还沉浸在刚刚由舞蹈带来的纯粹快乐中,立刻回道:“学芭蕾?”

张媛小时候是被当做花样滑冰运动员来培养的,直到12岁的时候,她突然坚定地改学芭蕾,这个起步比起多数人已经晚了很多。

“这是第三正确。”

凌笳乐“噗嗤”一乐,肯定地说道:“第一正确是嫁给爸爸。”

张媛看着他,柔声道:“这是第二正确。”

凌笳乐猜到第一正确是什么了,有些惊讶,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张媛说:“第一正确的决定是生下你。”

凌笳乐眼眶发烫。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妈妈的拖累。因为自己,母亲不得不从首席的位置退下来,从此彻底告别舞台。之后母亲欣喜地发现他先天条件很好,很适合跳芭蕾,他小时候也愿意学,不怕吃苦,可是后来却又放弃了……

“妈妈十二岁才开始学芭蕾,同班同学都是八、九岁,甚至六、七岁的小朋友,我立在她们后面真是显得又大又笨,每次被老师训哭都会怀念冰场,后悔自己来学芭蕾。”

“二十六岁时才当上首席,被我竞争下去的那个女孩比我小七岁,她说我最多在首席的位置上跳三年,到时候她二十二岁,这个位置还是她的。后来我一直跳了十二年,那个女孩儿早就改行去开辅导班了。”

“我三十岁才认识你爸爸,你爸爸脾气又臭又硬,每次和他吵完架都后悔为什么偏偏在那么多追求者中挑了他。后来和你爸爸结了婚,这么多年了,你也看见了,我们在一起很快乐。”

“三十八岁时才生下你。有不少舞蹈演员生完孩子还能继续跳,我以为自己很勤奋,应该也可以,但这种事还是得看运气。”

“不过妈妈从来都没有后悔,你知道为什么吗?”张媛问道。

凌笳乐已经快哭了,声音开始发紧:“因为我小时候特别可爱?”

张媛笑着点头:“嗯,对,你小时候特别可爱,你一直都可爱,现在也一样。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尊重舞台、享受舞台,每一天都尽了自己的全力,已经没有遗憾。”

“我这一生所有重大而正确的转折都比常人晚许多,初做决定时也有很多迷茫惶恐,甚至懊悔,但最终,这些迟到的决定都给我带来幸福和快乐,因为它们都遵从了我自己的内心,并且督促我为之努力。”

张媛看着凌笳乐,抬手将他眼下的泪水擦走,慈爱地说道:“儿子,人生大事不论早晚、也不论一时对错,听从心底最响亮的那个声音,以后才不会后悔。”

两人回去的时候,凌笳乐的眼睛还是红着的。

凌宗夫看到后一瞪眼:“这么大个人了还那么爱哭!早就对你说过,不要做那一行,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张媛拍他一下:“少说两句行不行?”

凌笳乐羞惭地看向自己父亲:“爸,你也知道了?”

这是爸爸妈妈第一次同他谈论那些丑闻。

凌宗夫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声音却缓和了些:“我们虽然不了解你那一行,但是我们相信你不会自甘堕落。”

凌笳乐倏然睁大了眼睛,两串泪珠滚滚落下。

“又哭!”凌宗夫训斥道。

张媛不肯再让他说话了,拿起纸巾给凌笳乐擦眼泪,顺便挡住丈夫的视线。

她柔声对凌笳乐说道:“爸爸妈妈想了很久,觉得是不是我们太失职了,一直很忙,总出差,对你关照太少,才让你在外面受了欺负也不和家里说。”

“乐乐,妈妈为什么给你起小名叫le le呀?不就是希望你快乐吗?可能你小的时候,妈妈对你要求太严格了。因为妈妈进排练室进得晚,因此吃了不少苦,就总希望趁着你还小,赶紧把底子打好,现在想想其实很后悔……妈妈现在觉得,什么都比不上快乐,就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不同意你妈妈的观点。”凌宗夫打断张媛的话,又显出些独裁,“虽然我一直不认同你做什么明星,但是更不认同你临阵脱逃——”

“这怎么能叫临阵脱逃呢?”张媛不乐意地反驳道,“这叫远离不良影响。之前是谁说的,我们家是艺术世家,必须得有艺术操守,远离恶俗——”

“可他已经入了这一行呀!他已经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得做出点成绩才说得过去吧!他可以是功成身退,就是自己觉得可以了,自己主动退出,但是不能像现在这样,因为遇到困难了,被逼着离开,那不成投降了吗?”

“我不同意你的想法——”

凌笳乐用纸巾擦擦脸,无奈地笑起来。

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去张媛曾经的音乐学校逛了一圈,晚上凌笳乐和张媛又去看了凌宗夫的音乐会。

张媛偷偷告诉他,家里存款还够,她今年有退出舞团的打算了,想自己办一个舞蹈学校,希望凌笳乐能回家给她帮忙。

音乐会结束后,一家人回到酒店,凌笳乐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马上进浴室洗漱,而是先去卧室的试衣镜前照镜子。

他脱掉衣裤,仅留一条三角裤,认真地做起热身。

拉伸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身体和以前不一样了,韧带很紧,肌肉也很不听话。别说比起小时候,就是比在Mr. Goody时的状态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想起自己曾经代表国家出去比赛,那些掌声和赞美,缥缈得好似一场醒来许久的美梦。

他当然不敢奢望回到以前的状态,只求从前的功夫还能剩下一点点。

热身完毕后,他先尝试相对简单的竖叉,右腿在后,膝盖跪地,左腿前伸,双手撑在身体两侧。

他一直面朝镜子,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呼了口气。

左脚跟贴着地面向前滑动,胯部缓缓下沉,大腿根部的肌肉已经有轻微的撕扯感——但是还好,完全没到极限。

向下、再向下……成功了!

凌笳乐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轻易地坐了下去。

前伸的脚尖触到镜子,这条腿与镜子里的那条连成一条线,恍若一座笔直的桥,将他此刻惶惑不安的心与曾经的汗水和热爱紧紧相连。

凌笳乐俯身抱住自己的腿,脸颊贴在上面,将自己紧紧地抱住。

次日,张媛陪着凌宗夫转去下一个城市,凌笳乐自己坐飞机回国。等待的时候太无聊,他没忍住,开了手机,想着一定不看评论,只问问小雅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自他闹出那种丑闻,艺人们都躲得远远的,他自己也拉黑了不少人,那次试镜之后干脆连徐峰和公司里的许多人都拉黑了,所以手机一直很安静。

这会儿开机以后却是不断弹出新消息提醒,红色标志密密麻麻。

他飞快地扫过去,都是问他在哪儿的。令他意外的是陈嫣主动联系他了,让他看到消息后立刻回电话。

他有些激动地拨出电话,总算听到陈嫣的声音:

“笳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徐峰联系我了,和我说了很多,我好像被他说服了……”

“王序的戏终究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试戏的机会,千万要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