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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小区门口拐角处。
离了人的路灯,依旧亮滢滢地照着,但显得有些冷清。四周原本植被茂盛,到秋冬三四个月,树木叶子都掉光了,露出光秃秃的枝丫,光照不尽的地方黑魆魆一片,因空旷而萧瑟。
陆知乔独自站在灯下,纤瘦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淡淡投射在地上。许是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太大,她此刻脑子空空,理不出头绪,而祁言的脸在她眼前闪来闪去,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朦胧。
她站在这里,总有一种虚无感,就好像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是偏偏看到了原本该在自己那个世界的人。
祁言是陌生的,女儿也是陌生的,只有她还是她,被隔绝,被排除在外,远远地看着。
一辆黑色小电驴从道路尽头处驶来,灯光由远及近,稳稳地停在陆知乔面前,她猛然回神,就见舒敏希侧头朝她微笑,伸手晃了晃“想什么呢。”
“……”
陆知乔打量一眼电动车,嘴角微微翘起,坐上去,双手扶住舒敏希的肩膀,随后耳边生风,两人朝小区深处而去。
……
舒敏希住的那栋离门口最远,也最安静,骑小电驴不过七八分钟。陆知乔很久没坐过电动车,速度一快便有些怕,扶着肩膀的两手无意识落到腰|上,不知不觉抱紧。
院门开着,青木沙纪站在屋门口张望,看见小车进了院子,嘴角笑意还没来得及展开,目光落在那双抱着舒敏希的腰的手上,笑容冻在唇边,眸光霎时暗下去。她微拧起眉,双腿不受控制地走上前。
“陆小姐,等你很久了,快进来吧。”她淡笑,热情地扶住陆知乔的胳膊,将人带离舒敏希身边的范围。
陆知乔刚下车,被她扶了这么一下,才站稳,闻声抬眸,歉然地笑道“路上太堵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等很久,我特意让保姆晚点做饭,现在正好。”舒敏希一句话驳了沙纪,看也没看她一眼,停好车,过来挽住陆知乔的胳膊,像是要抢人。
“知乔,家常便饭,没那么多讲究,私底下你还老是这么客气,容易被人当软柿子捏。”
陆知乔尴尬地笑了笑,左手臂被沙纪拉着,右手臂被舒敏希挽着,两人较劲似的,谁也没有要让步的意思,她倒霉,这会儿成了夹心饼干。
进了屋,终于两人同时松手。
如舒敏希所言,只是一顿普通的家常饭。桌子是圆的,沙纪想挨着舒敏希坐,被后者一个眼神警告击退,却也没死心,只搬着椅子挪开一个身位的距离,安心坐下。
舒敏希不管她,兀自吃饭,时不时跟陆知乔聊天。
自从沙纪来之后,陆知乔每每私下跟舒敏希接触,都觉得自己在做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像是偷腥,尴尬又不自在。两人之间的事,她隐约晓得一点,但从不过问,毕竟,自己也没有活得很明白。
被夹在中间,被一方当做假想敌,任谁也受不住。
吃完饭,舒敏希让沙纪去泡茶,拉着陆知乔坐到沙发上。陆知乔看着那道不情愿的背影,轻叹“毕竟是客户的女儿,你这样真的好吗?”
“今时不同往日。”舒敏希冷笑一声,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我们现在不依赖青木家,反倒是那老头儿自己贴上来。”
“那你也别再借我气她了,幼稚。”
被人一眼看穿,舒敏希伸手掐了下她胳膊,撇开脸,神情阴郁。
十年前陆知乔刚入职的时候,这人是自己上司的上司,约莫跟现在的池念一个级别。那会儿她能力出众,升职很快,没两年就成了舒敏希的直系下属,颇受重视和照顾,此后,两人渐渐发展为亦师亦友的关系。
大多数时间,陆知乔都把她当做上司,三分友善,七分尊敬。
要说公司里陆知乔最崇拜的人,除那位深居简出的董事长之外,便是舒敏希了。许是同为女性的缘故,看到她们多年奋斗,历经大风大雨依然坚强独立,她便觉得更加有力量,可以撑下去。
可同样的,她们也是那般不幸。
就像一个魔咒,事业上取得成功的人,感情之路总是那么坎坷。
她会不会也一样。
“你身体好点了吗?”陆知乔轻声问。
“嗯。”
舒敏希动了动脖子,转过脸来,抬手撩了一下头发,露出眼尾一条细淡的皱纹。岁月终究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
“但是董事长情况不太好,上星期才出院,昨天又进医院了……我不在的时候,她就拼命喝酒,喝得胃出血,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一天24小时看着她……”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没再说下去。
陆知乔蹙起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别太劳累了,实在忙不过来,我……应该有时间。”
就等这句话。
舒敏希扬起嘴角,侧头笑了笑,突然握住陆知乔的手,神情逐渐严肃“还是你来主持大局,我比较放心。我不在公司的时候,就多麻烦你了,还有姜秘书,特殊时期,我让她听你的。”
陆知乔一愣,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
这话乍听上去,有种托付江山的意味,不知道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陆知乔虽然有野心往上爬,但从未打过感情牌,都是凭能力说话,此刻猝不及防的,像是被暗示,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等到四月底的考评,董事会……”舒敏希自顾自地继续说。
话未说完,茶水间传来一声轻唤,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打翻,哗啦掉在地上,摔出清脆声响。
舒敏希顿住,蹭一下子站起来,拔腿跑过去。
白花花的瓷碎片散落满地,混着淡黄色的茶水,沙纪捂着手站在一旁,拧着眉,表情很是痛苦。舒敏希心一紧,忙上前捉住她的手,紧张地问“怎么了?”
手背上细嫩白皙的皮肤红了一大片,显然是被烫到。沙纪委屈地看着她,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
舒敏希紧拧着秀眉,眸里流露一丝心疼,但很快隐去,仿佛只有怒意。她抓着沙纪的手腕往外走,把人摁在沙发上,自己去拿了药箱来,翻出一支烫伤膏。
“手给我。”她冷漠道。
沙纪乖乖伸出被烫到的那只手。
舒敏希握住她指尖,把袖子撸起来些,露出细瘦的腕子,而后拧开烫伤膏,挤出一坨淡棕色膏体,小心温柔地涂抹在泛红的皮肤上,轻轻吹了吹,又抹了厚厚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