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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炖着汤,祁言正切土豆,闻声侧头,眉眼展开温柔的笑:“不用,你快去休息,等吃饭就好了。”
陆知乔没动,伸手去翻食材袋子,嘴里问:“都买了什么?”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看见只要有的,就各买了些。”祁言敛眸,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时悲从心起。
她不是第一次给陆知乔做饭,每次,她做什么,陆知乔就吃什么,无论早餐的粥、点心,还是午餐的炒菜,夜宵的面条,这人几乎都不挑。前两天她特地用有限的食材和出具,做了几个口味不同的菜,饭桌上想观察陆知乔吃哪样菜最频繁,可这人每样菜都吃得很平均,不多一口,亦不少一口,好像完全不挑食。
没有偏好口味的人,是最难琢磨的,她根本无从下手。
陆知乔手一顿,心口有股电流激荡,细长的指节颤抖着蜷了蜷,小声说:“你可以问我。”
“那我现在问你。”
“好。”
“你喜欢吃什么蔬菜?”祁言停下手里的刀。
“土豆,金针菇,冬瓜,空心菜,毛豆。”
“荤菜呢?”
“牛肉,鸡肉。”
“海鲜?”
“鱿鱼,基围虾,生蚝。”
“水果?”
“草莓,荔枝。”
“零食?”
“不吃零食。”
祁言问了很多,陆知乔都一一回答了,最后她比了个ok个手势,表示知道,继续忙手里的活儿。
看着她切菜,刀工熟练的样子,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宛如瀑布,陆知乔忍不住轻轻收拢她头发,把玩着,状似自言自语:“其实,除了生姜大蒜和洋葱,我基本不挑嘴。”
发质真好,摸着滑溜溜的,很舒服。
“谢谢夸奖。”
“什么?”
祁言稍稍倾斜身子,任由她玩自己头发,抬眸一笑:“你的意思不就是夸我做什么都好吃,做什么你都喜欢吃么?”
“……”
这人当真自恋,根本不知脸皮是何物。陆知乔暗暗羞恼,手上微微加重力道,揪她头发。
“哎哟——”
“专心切菜。”
.
吃过晚饭,祁言带着陆葳去外面散了会儿步,消消食,因心念着陆知乔一人在酒店,便没太久,十几分钟就回了房间。为打发无聊时间,三人坐在阳台上打扑克牌,祁言故意放水输了好几回,脑袋上被贴满了白条,逗得母女俩开怀大笑。
白天发生的事让每个人都紧绷着,耗费太多精神,这会儿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放下来,神经一松懈,生出许多疲惫感,不到十点便困意连天。
想着陆知乔腿上有伤,祁言让她单独睡一张床,自己跟妞妞睡,孩子当然没有异议,三人早早躺下,各自睡去。
游人渐渐退去,夜幕下的沙滩一片安宁。
陆知乔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身处陌生的树林,被一条黑色的大蟒蛇追着跑,那蟒蛇张着血盆大口,两颗尖利的毒牙滴着腥臭恶心的唾液,发出诡异恐怖的叫声。她跑到一处悬崖边,退无可退,绝望之际纵身跳了下去,然后惊醒过来。
睁开眼,静谧的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
原来是梦。
身上汗涔涔的,枕头和床单濡湿了一片,潮乎乎的,她张嘴深呼吸着,缓了会儿,睡意尽无,索性爬起来,去了阳台。
夜里凉风吹拂,夹杂着咸湿的气息,一弯孤寂凄清的残月高高挂在天上,沙滩边隐约传来海浪拍打湿泥的声音,四周黑魆魆的,只有星点灯光。
陆知乔手肘支着栏杆,肩背稍含,凝望着沙滩上若隐若现的帐篷轮廓,神思飘忽飞远。
假期才过一半,她却感觉有半辈子那么长,短短几天,好像经历了无数事,心绪乱七八糟,复杂说不出滋味,恍然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海岛是与世隔绝的天堂,在这里,她忘记了原本的自己,摘下了厚重的面具,里面最真实最不堪的东西露出来,无法直视,甚至险些与死神面对面。她开始思考自己是谁,究竟要做什么,这辈子有何意义。
一切都因那个人而起。
从前她哪里会想这些,哪里会有如此多不切实际的忧思,哪里会自寻烦恼。她的人生已经被一道叫做罪恶的鸿沟分割开,前二十一年,她是她自己,后面这十一年,她是麻木的死掉的机器。
可是今天她活了过来,她真切感受到被紧张,被在意的感觉,那种滋味足以击溃她冰冷的机械外壳,深深凿中里面柔软的心。
她忽然间意识到,原来自己如此渴望。
像沙漠中寻找绿洲的旅人。
祁言,会是海市蜃楼吗?
对她好的人,很多很多,关心她的人,也很多很多,她不会因为别人的些许恩惠,就自我感动奉献一切。但是祁言不一样,或许她早早就被那个人吸引,只是不自知,所以这些任何人都能做的事,换成祁言来做,便惹得她悸动不已。
然,像祁言那样的人,注定与她不属于一个世界。
她怎么会喜欢祁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