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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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元涵一直憋着笑, 她看一下叶青河额头上的包,就用力的抿一下唇。

叶青河拉开车门,又稍微停了下来, 她有些踌躇,说:“嗯……我想到一件事, 我开车回去,再把车取回来, 那之后我们是不是得分开坐车了?”

“约莫大概可能也许, 会是这样吧。”戚元涵说的时候还在看叶青河的额头,嘴角略有些抽搐。

实在憋不住了, 她就偏过了头,很用力的忍。

叶青河啧了声,要拿手机打电话, 手往右侧兜里摸, 发现手机放在左边兜里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牵着戚元涵的手,再偷偷去瞄戚元涵。

嗯……

戚元涵在笑。

叶青河咬咬唇,感觉手心要出汗了,现在十点,太阳出来了, 它在不遗余力的散发自己的热情。叶青河迅速从兜里摸出手机,拉着戚元涵进餐厅。

一家小餐厅,吃水煎肉。

虽说开了空调,依旧能感觉到里面的火热。

到餐厅, 因为要牵着戚元涵的手,叶青河跟戚元涵坐一边,戚元涵手往回收, 叶青河还要一直握着,俩人拉拉扯扯的。

一个年纪稍大的阿姨服务员过来上酱汁,好奇地看着她们,“你们俩,要不要稍微换个位置。”

“没事我们这样挺好。”叶青河认真地说。

阿姨说:“那你们吃饭不聊天吗,不看着对方脸说话,多不习惯啊。”

叶青河微微愣,戚元涵的手从她手心抽走,坐到了她的对面,戚元涵问阿姨,“你们这儿有冰块吗?”

“有。”阿姨问:“你们要冰块做什么?”

戚元涵抬抬头,“她撞柱子上了。”

“哎哟,这好大一个包。”阿姨很夸张地说着,然后笑了起来,搞的叶青河很无奈。阿姨去了一趟厨房,上菜盘子里多了一包冰袋。

戚元涵道了谢,把冰袋递给叶青河,说:“你自己敷一下,别直接按上去,小心冻伤了。”

叶青河没伸手去接,伸着头往前凑,“我拿不准度,你能不能帮我敷一下?”

餐厅好多人看着,这么亲密怪羞人的,戚元涵不是很好意思,她说:“你就随便贴贴呗。”

“我太笨了。”叶青河说。

戚元涵看着她,叹气。

是挺笨的,要是不笨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包。

戚元涵把冰袋拿过来,感觉有点冰过头了,应该是从冷冻库里拿出来的,她用纸巾擦了擦,放了一袋湿纸巾在上面,等着冰透了,就贴在叶青河额头上。

“果然好了很多。”叶青河眯了眯眼睛。

戚元涵要把手收回来,让她自己贴。

叶青河扣住她的手腕,说:“再贴一下,别收回去了。”

她轻轻地蹭了下,戚元涵还没有把手收回去,旁边服务员阿姨看得只笑,说:“你们姐妹俩,关系挺好的啊。”

戚元涵有点羞涩,微微颔首。她给叶青河揉了揉,还是把冰袋和湿纸巾塞给叶青河,说:“自己弄,我要吃肉了,肚子饿极了。”

她拿筷子把肉夹到蘸酱的碗里,往嘴里送,说:“牛肉好了,你自己夹着吃。”

叶青河哼了声,“牛肉我只吃姐姐给我夹的。”

戚元涵没理她。

叶青河又说:“姐姐吃牛肉的样子真可爱。”

戚元涵继续吃肉,抿了下唇,假装没有听到,自己吃自己的,叶青河跟个小话唠一样,嘴巴不停的叭叭,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叶青河,你脑壳有包啊。”戚元涵故意说她,筷子却不自觉,给她夹了牛肉又夹了鱿鱼须。

叶青河顶着脑壳上的包,往嘴里喂东西吃。

这餐厅的口味不错,戚元涵吃着觉得有点熟悉,问叶青河她们是不是之前在哪里吃过。

叶青河说:“我第一次请你吃饭,就是这个牌子的店,只是那个店在公司附近。”

“原来是这样,难怪觉得熟悉。”戚元涵很熟练的煎肉,又敲了两个蛋,两人饿了一个早上,把点的餐都吃完了。

其实是那次记忆太深刻,导致味蕾变得敏感。

吃完饭俩人出餐厅,戚元涵偏头看叶青河,让她往自己身边走一步,叶青河歪着头看她,“怎么了?”

戚元涵伸手摸她额头上的包,纳闷地说:“怎么还不见消啊,刚刚不是用冰块敷过了吗?”

“不清楚,要不再敷一下?”叶青河歪着头,眼睛里希翼的光一闪一闪的,“我再去拿冰块。”

戚元涵按住她的肩膀,问:“痛吗?”

“嘶。”叶青河眯了眯眼睛。

戚元涵看她那样儿,就知道她是装的,立马把手收了回去。

叶青河又坐上了驾驶位,动作比戚元涵煎肉的速度还要熟练,戚元涵看着她问:“你的车不要了?”

“我让助理过来帮我开车了。”叶青河说,“应该已经帮我把车送回去了。”

戚元涵说:“净知道麻烦别人。”

“我也觉得,我让她开回去,又给她放了半天假,之后就没车开了,我能不能暂时蹭蹭你的车?”叶青河低头,再次帮戚元涵扣上安全带。

她手速非常快,让戚元涵上了车就不能下去。

戚元涵决定收回先前那句话,叶青河这不叫“笨”,她是扮猪吃老虎,上了车,她能把车门焊死,哪还给人下去的道理。

今天休息不着急回公司,叶青河开着车,戚元涵没有问要去哪里,就由着她开车带她去玩儿。

……

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后,基本一到工作日,戚元涵一天的时间都被排得满满当当,上午下午开了两次会议,经常外出谈项目。

以前她在棠元,项目基本都得靠抢,大家都很辛苦,现在特别方便,项目都是送上门的,她直接交给柏妤柔去做。

早上开完会,有几个高层找她说话,他们是来传递老爷子的消息,老爷子希望能私下解决房子的事,还表示愿意赔偿她一笔钱,如果戚元涵想要,他还可以给她股份。

给股份?

戚元涵现在怕是不稀罕了。

戚元涵没呵斥高层,莞尔一笑,温声说:“你们这份衷心我很喜欢,但是,你们有时候也得为自己想想,想想这种话有没有必要传给我,你们的脚到底是站在公司里,还是探到了医院里,别被当枪使了。”

那几个高层明白了里头的意思,脸色变了变,点头说是,赶紧回办公室了。

戚元涵推开办公室,办公桌的文件上放了个小盒子。她叹气,那个老东西真是一套一套的,非要逼着她去和解?

她靠着办公桌,拿起文件看,是法务部送过来的文件,这个小黑盒子应该是一块送来的。

那个老东西在公司这些年,地位跟土皇帝一样,哪怕被赶出公司了,还有很多人对他忠心耿耿。

戚元涵把盒子打开,盒子里放的是一把钥匙,她刚要伸手去拿,又停止了触碰,然后打内线给了自己的律师。

律师问:“谁送给你的?”

“应该是卫兆中,之前帮老爷子伪造遗嘱的律师。”戚元涵回答。

律师说:“现在你最好别那边人接触,对方会用一些规则上的漏洞来套路你,比如说,他们会以你接受钥匙私下和解过的理由来反驳你,到时候你就会被说成贪得无厌,故意敲诈他们。如果想一口气告下来,你必须心狠一点。先把钥匙还回去,你觉得呢?”

戚元涵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看着钥匙,拿纸巾把自己碰过的地方擦了擦,说:“那我可以再添一把火吗?”

“嗯?”律师疑惑。

戚元涵说:“下属给上司送礼,量刑标准是什么?”

过了几分钟,戚元涵拿着包装好的礼盒去了法务部,她往门口一站,正在跟同事说话的卫兆中就停下了动作。

卫兆中扭头看向戚元涵,一句“戚董”还没叫出来,戚元涵就把手里的盒子扔了出去。

戚元涵说:“卫兆中,把你东西拿回去,少拿房子来贿赂我。我会稀罕你的一套房子吗?”

那盒子卫兆中没接住,直接掉在了地上,戚元涵没有把盒子合上,钥匙从里面滚了出来。

“不是,戚总,这房子是老洋房,就是您家里的钥匙。”卫兆中愣了几秒,感觉到情况不对,赶紧解释了一句,“我没有贿赂你。”

“那我家里的钥匙你怎么会有?”戚元涵反问,“卫兆中,你到底想做什么?”

卫兆中噎住,后面的话他可不敢说。

戚元涵就是故意拿捏他这个态度,让他被动,戚元涵跟身后的人事说:“你们赶紧把这个事情处理了,我希望公司还是多招一些心思正常的人,不要他们为公司付出多少,至少不走歪门邪道。”

“好的,戚董您放心,我们这就审查。”人事连连点头,“一旦核实,我们会按着程序请卫兆中离开。”

卫兆中人傻眼了,他肯定知道贿赂的定义,以后要是工作档案上添一笔,他基本凉凉,更别说日后对簿公堂,到时候不管老爷子的话如何,他的话肯定没人信,他的前程算是彻底完了。

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再不解释就完蛋了,他疾步追上去,挡在戚元涵面前,说:“我没有想过贿赂您,只是帮着周董事送房子钥匙,这钥匙是您房子的钥匙。”

戚元涵很平静,用陈述的口吻,来笃定了这句话,说:“所以,你承认是你篡改了遗嘱,帮着周建业霸占我三套洋房。”

卫兆中哑言。

他是学法的,这会却被怼得哑口无言。

戚元涵看透了他的想法,轻笑了声,目光鄙夷,说:“并不是我聪明,而是你做错了还想着害我,你这样的人,就该跟周建业去坐牢。”

说完,她让秘书去喊保安上来,之后没有她的同意不准再放人进办公室,同时把卫兆中赶出去。

公司不缺吃瓜群众,戚元涵走后她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卫兆中,有的心里骂,有的窃窃私语。

“知法犯法,这是要吃牢饭了吧,我说卫兆中怎么那么厉害,当经理这么久没人搞他,原来是帮忙干黑活啊。”

“我有罪,我先前居然觉得戚董吃周家喝周家的,抢周家的东西她是白眼狼。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内幕。”

“三套老洋房哎,这都好几个亿了吧,戚董以前过的是有多惨啊,最重要的是她嫁给周炜川,周炜川还出轨了,周家人也太恶心了。”

“真是好笑,你们不知道吧,戚董根本没有拿过周家的钱,她是净身出户,离婚就被净身出户了。”

戚元涵拿回房子这事没对外公布,不打算用舆论升堂,考虑的因素很多,她不想一直占用公众资源。二来,舆论不一定对她有好处,很多人会想她在周家生活了很久,吃喝是周家的,她这么搞周家,她是白眼狼。

不能低估了一些人与坏人共情的能力,因为刀子没落到他们身上,他们的愿望就是人人都能多一点爱,别人说了道歉就一定要说没关系。

戚元涵一直觉得自己坏,不是个好人。

标准就是,周家人必须付出代价,好人谁想、谁喜欢、谁就去做。

她要让这些人把人间监狱、地下炼狱尝个遍。

卫兆中被赶出公司,抱着自己的纸箱子被烈日高照着,仰头看着公司高楼,才清醒的意识到了一点。

他的活路不是戚元涵放过他,更不是撒谎试图想着和解,而是自己乖乖的走进监狱接受惩罚。

习惯性违法的人,心里都存在一定的侥幸。

卫兆中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卖老爷子,老爷子也狠啊,他要是背叛老爷子,老爷子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想着想着,他听到车喇叭的声音。

卫兆中连忙往安全线后退,他往车里看了一眼,看到了张侧脸,脸颊线锋利,鼻梁上挂着闪光墨镜,左额上有块小小的隆起,尽管如此,也没有影响到她的气质。

她偏头,目光冷峻,朝着车窗外看去,说:“……卫、兆、中,是吧。”

卫兆中吞着气。

叶青河拔了车钥匙,从车里面出来,她微抬着下巴,很傲地说:“刚刚你挡我道了,你知道吗?”

“抱歉。”卫兆中抱着的箱子抖了抖。

叶青河把车门甩上,说:“知道就好,以后走路小心点。”她走到大门口,又扭头看回来,“上次像你这样离开公司的人叫周建业,你认识吗?”

卫兆中吞了口气。

他抱着箱子加快步伐,只想早点离开集团,周建业不就是老爷子嘛,老爷子当时多丢脸啊,公司所有人都见识过。

卫兆中想到先前帮老爷子查过的事,叶青河为了报复她父亲,每次开车去撞她父亲,撞到他自己不敢再出监狱。

戚元涵跟叶青河就是两个正反面。

但她们都是疯子,区别只是在理不理智。

没法比较这俩人谁更可怕。

她们都可怕,都是恶人。

晚些时候,戚元涵收到了信息,说是卫兆中自己去警局坦白了,没再帮周建业撒谎,他坦白自己帮忙改过遗嘱内容,讹走了戚元涵三套洋房。

戚元涵签完文件,把钢笔插进笔帽里,跟律师说:“不知道周建业还会不会嘴硬,我倒是希望他不知悔改,一直狡辩到法院。”

卫兆中认罪,周建业就算想辩解也辩解不了,不然当初帮他的人、知情的人都逃不了干系,尤其是他三个儿子。

律师跟戚元涵说,戚元涵可以去洋房看看了,查看里面的损失,做经济损失的清算。

律师说:“你还记得以前家里的布置吗?”

时间漫长。

戚元涵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周家拿了什么,她很清楚,她爸死后有些画被周家拿去卖掉了。

从目前的价值来估算,周建业赔给她的损失少不了,周建业骗走房子,虽然没对她的主宅做什么破坏,但是另外两套他就没闲着,这些年都拿去出租过,他利用洋房赚了不少钱。

所有赔偿加起来,对现在的老爷子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得把他赔得一滴不剩,再去坐个牢。

挂了电话,叶青河敲门进来,戚元涵把这事跟她说了,问道:“我要回去一趟,你要一起去吗?”

“嗯,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叶青河表现的很开心,摘了墨镜坐在她办公桌上,一双眼睛紧盯着戚元涵,“什么时候啊?明天吗?”

那个老洋房承载了很多梦,对戚元涵,对叶青河,有一层童话的含义,里面编织了很美好的梦。

约定时间在明天下午,天气并不是很好,燥热燥热的,总觉得乌云密布,可能要下一场大雨。

戚元涵请了专业人士过去帮忙评估房子的价值,要把这些年的损失计算清楚。

夏天,院墙上的爬墙虎又绿了,纤细的嫩芽从石头缝里钻出来,洋房修缮工作比较麻烦,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雨,外边看着没有新洋房那么豪华大气,有种破败感。

风从这里吹过,叶子一片连着一片颤动,能听到沙沙的声音,所有人站在外面的梧桐树下等待。

叶青河撑了把黑色的太阳伞,她仰着头往上看,二楼的窗台上有粉粉的、黄黄的小花朵,她看得太入迷了,雨伞搅住了戚元涵的头发,戚元涵轻嘶了一声。

“抱歉。没弄疼吧。”叶青河解着她的头发,说:“我以前只在信里看过你描述的房子,之后经常幻想,总觉得里面是仙境,总是想进去看看。”

戚元涵嗯了一声,她何尝不是眼热。

从走过来到现在,她心里都是闷得慌。

就是那种,每天都在期待回家,想回家,站在家门口又觉得是梦,没有脚落在地上的真实感。

戚元涵说:“里面可能没收拾,有点脏,会打破你的幻想。”

“那也不碍事。”叶青河说,“能进去就很值得,脏不脏不是问题,能进去我就很喜欢。”

等了半个小时,管家叔来送钥匙,他把钥匙放在戚元涵手心,钥匙压在戚元涵的掌纹上,他有些畏惧戚元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戚元涵过去开门,钥匙片插了几次都没塞进去,门锁生锈了,最后想了几个办法才把门打开。

院子门推开,闻到是潮湿、腐烂枯木的味道,这味道并不是很好闻,院子里很脏,荒草铺满地面,院里角落的狗屋坍塌了,金银花倒是还活着。

渐渐的,有花香飘过来。

戚元涵嘴角微动,眉头缓缓舒展,她咬了咬下唇。叶青河在她后面把大门拉开,说:“姐姐回家了。”

“嗯。”戚元涵走进院子里,也让门外的工作人员进来,她是想介绍一下屋子的,但是很久没回来,她只能回忆着说:“进去就有楼梯,旋转楼梯。”

戚元涵想着把院子收拾一下,律师阻止了她,说:“上面会派人来看的,我们只是检查损失。”

“好。”戚元涵点头。

叶青河把伞收拾好,过来跟戚元涵站在一起,戚元涵去看狗屋,狗狗临死前就想来看一眼,尽管它长大了,房子住不下它了,可它就是想看看。

现在狗屋坍塌了,木头也腐烂了。

戚元涵跟叶青河说:“你先进去吧,我再待一会。”

叶青河说好,她走到台阶上,站着看了一会戚元涵,然后走到客厅,给戚元涵一点时间默哀。

狗狗陪戚元涵的时间很长,活了十一年,高龄狗狗,戚元涵把手套戴上。

这小地方也曾是狗狗的避风港,哪怕坍塌了也会留下一角支撑,好像在等着狗狗回家一样。

戚元涵只是想把狗屋的院门捡回去,就当是把门打开了,狗狗已经住进去了。可能想法很幼稚,但是狗狗的梦圆了,能让它安稳的继续酣睡。

“回家了。”她轻声说着。

戚元涵起身,她摘手套,转身的时候,阳光移了过来,探进狗屋,照亮了那撑起来的一角。

方才她就看到里面有东西,还以为是碎纸飞进去了,现在她仔细点去看,感觉好像是个信封。

信?

戚元涵不住这里这么久,按理说没有这个。

她半蹲着,往屋里看了一眼。

然后,她手伸进去把信封拿了出来,信封很软,它吹过了很多风雨,指腹用力捏一下就会变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