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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如书上形容的那样,走得飞快,日子无声无息划到年尾,除夕一过,新的一年在开始了。
年初六的时候,贺旭接熊白回家。
熊白磨磨蹭蹭,“叔叔,我过段时间还来。”
王于漾躺在花架下的摇椅里,模着腿上的小狗,懒洋洋的,“好。”
熊白跟个老妈子似的碎碎叨叨,“老大,你照顾好叔叔啊。”
周易正在台阶边晒鞋,听到这句,抬头给了个眼神,要你说?
熊白翻白眼,走几步忽然瞟向一处院墙,“咦。”
院里三人都往那个方向看。
熊白趁机飞速跑到叔叔面前,一把抱住他,小孩亲大人一样,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撒腿就跑。
小身板嗖一下就跑没了影。
速度快的,就好像后面有豺狼虎豹。
王于漾擦擦脸上的口水,宠儿子似的,无奈的摇了摇头。
然而院里的温度却在急速下降,周易跟贺旭都是面色铁青。
“告辞。”
贺旭不慌不忙的单手扣上墨镜,拖着行李箱去收拾自家小媳妇,出了院门,他边走边给秘书打电话,说要把今天所有的行程全部推后。
秘书问,“推后几天?”
贺旭俊美的脸上挂起一抹笑,眯了眯眼,“三天。”
下午周易出去练枪法,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王于漾盘着腿坐在地板上,看小狗跟自己的窝较劲。
陈子旭蹲在门槛上,手里往上抛着打火机,眼睛死死盯着屋里的男人。
前后几年过去,他能知道的都知道了,也足够了解前因后果。
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
来了,说点什么?不知道。
陈子旭捏住打火机,从费尽心思知晓真相到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依旧难以形容,眼睛看到的信息在告诉他,面前的人是沈家曾经的当家主,s城的传奇人物。
“再生”的意义在这个男人的身体上面完美呈现。
“小鬼。”
耳边的声音让陈子旭倏地回神,又在下一秒迷茫,他愣愣看着男人,明明年长自己十多岁,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
越活越妖孽了。
王于漾视线还在小狗身上,“你来干什么?”
陈子旭被问住了,他干巴巴的说,“我好几天前就来了。”
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接近你。
王于漾提了一个小岛,“你应该去那里。”
陈子旭手里的打火机猛一下掉到了地上,他捡起来攥在指间,头低着,牙关咬住,腮帮子绷紧,呼吸粗重紊乱。
那个无意间改变他命运轨迹的,真正的王于漾埋在那座小岛上面。
以小狗的形态。
那岛陈子旭去过,坟包上长满杂草。
他像是遵从仪式感一般,把一捧菊花放在坟前,弯了弯腰。
小狗在叫。
王于漾捋它毛茸茸的后颈,“饿了?”
小狗尾巴一甩,掉头就把小碗叼过来,扬起小脑袋嗷呜一声。
王于漾被这一幕逗笑了,“狗怎么都学狼叫。”
小狗蹭他裤腿。
“等着。”
王于漾起身去给它拿吃的。
小狗屁颠屁颠跟着。
陈子旭被冷落,被忽视,心底徒然窜出一股委屈,他只是年少时遇上一个人,捡了一本书,无聊翻了翻,被书里有关医学的内容吸引,冲动之下跟家里说想要学医,却阴差阳错栽进了心理学的世界。
后来陈子旭还是因为无聊,在某一天晚上动用家里的资源查了那个人的资料,发现他竟然在科技园卖早点。
在好奇心的促使下,陈子旭回了国,误打误撞再次遇见那个人,发觉处处透着诡异的违和感。
好奇心如同发酵的面粉,泡大涨开,他不自觉被吸引。
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唏哩吧啦事情。
也不知道老天爷是手抖了,还是打了个盹,给他的人生划了这么个经历。
陈子旭委屈着,心头烦躁阴郁,他模出半包烟,拔一根咬在嘴边,“啪嗒”扣动打火机,燃气的那簇火苗在他猩红的眼里一掠而过。
余光看男人在喂小狗吃东西,陈子旭狠狠抽一口烟,当初自己扒着他动手动脚,没皮没脸,现在做不出来了。
各种原因都有。
陈子旭不再稚气的脸部轮廓藏在缭绕的烟雾里,神情晦暗不明,以前他催眠不了这个人,现在还是一样。
这个人像一位放下江山社稷,投身闲云野鹤的老君王。
精贵,养尊处优,喜静,温柔随和,懒懒散散,可谁也不能踏进他的个人领地。
除非自愿。
“大叔,”陈子旭在男人看过来时,裂了咧嘴,“你住在这里,不无聊吗?”
王于漾扫了眼青年,头发不紫了,乌漆抹黑,耳钉也摘了,身上的张扬嚣张收敛了很多,和小白一样大的年纪,显得成熟一些。
想必这几年的心态遭到了超过年龄的变化,成长的快了些。
陈子旭被看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黏着浅黄烟蒂的嘴皮子动了一下,“这里的冬天又冷又漫长,日照时间也短得要死,而且村庄就一间酒吧,一个小超市,想喝点好的,买点东西还得去镇上,太不方便。”
“大叔,你喜欢村庄哪?想看极光,其他地方也可以不是吗?”
王于漾答非所问,“毕业了?”
陈子旭当没听见,自顾自的接着问,“你还喜欢吃巧克力吗?”
王于漾好整以暇,“从事什么工作?心理学相关?”
“……”
陈子旭的耐心燃烧殆尽,他夹开烟,气愤地瞪过去,这会又像二十出头的小屁孩了。
“无业游民。”陈子旭不甘自己先妥协,又怕男人不理他了,脸扭了扭,十分别扭的样子。
王于漾说,“挺好。”
陈子旭呼哧呼哧喘气,愤怒的吼了一声,“大叔,你敷衍我。”
一副被始乱终弃的怨妇姿态。
王于漾啼笑皆非,“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还不好?”
陈子旭噎着了,好半天扒几下头发,放弃最后一点骄傲,塌下肩抽烟,“你的夜盲症有没有减轻?”
王于漾看小狗吃的差不多了就站起来,去水池那边洗手,“老样子。”
陈子旭的目光钉在男人被水冲洗的手上,是被宠着的手,他闷闷地吐出一团烟雾,“大叔,我给你打过很多电话,你都没接。”
话音刚落,水池边背对着他的男人就给了回应,“陌生电话不要接,小孩子都懂。”
王于漾够到毛巾擦手,“你说是不是?”
陈子旭“霍”地站起来,气汹汹地走到水池旁,犹如一头受伤的豹子。
然而面前的人并不把他的压迫感与怒火当回事。
王于漾把毛巾搭回架子上面,抬头看又长高了一些的小孩,“嗯?”
陈子旭咬牙切齿,“我走了!”
王于漾越过他往厨房走,“把院门带上。”
“……“
陈子旭忍不住亦步亦趋跟着男人,黏上他的脚后跟,好似之前说要走的不是他本人。
“大叔,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我爸不让我来找你,他说你会给我,还有我家带来麻烦跟危险。”
“你爸是对的。”
王于漾打开冰箱,往里面看,“大人的话要听。”
陈子旭不说话了。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原来的王于漾了,”他凝视男人的一截白净脖子,喃喃,“早就知道了,我分得清。”
王于漾从冰箱里拿出一罐茶叶,“是吗?”
陈子旭用力嘬两口烟,“大叔,我喜欢的一直都是……”
王于漾突然转身。
陈子旭冷不防看到男人轻蹙着眉,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任性妄为,惹事生非的小辈,顿时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心口的火焰在“滋啦”一声响后就灭了。
只剩下一缕缕浓烟堵在那里。
陈子旭浑身的血气都没了,他满脸灰败的闭了闭眼,抬起夹着烟的手,摆摆,“走了,大叔再见。”
说是这么说了,挺酷挺潇洒的,人却没动,哭了。
王于漾叹息,“哭什么?”
陈子旭也不知道干嘛哭,他觉得难为情,男子汉哭鼻子太不像话了,但就是停不下来,眼泪哗哗得淌过他那张很英俊的脸,眼睛用的跟兔子一样。
也只是红红的眼睛像而已。
他不是兔子。
如果他长成熊白那样,身子较小,白白软软的,眼睛湿湿漉漉,兴许能得到这个男人的一点安抚。
想到这里,陈子旭哭的更凶。
一米八多,身高腿长,一身腱子肉的大帅哥,哭的跟个丢了玩具的三岁小娃似的。
王于漾既没给他一个拥抱,也没哄一两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
陈子旭把小半根烟揉烂,他很早就明白了,这个人的温柔是不在意,无所谓,假的,其实是薄情到骨子里。
可还是有人成了最特殊的存在。
陈子旭“哗啦”抹了把脸,嘶哑着声音说,“大叔,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
“最好不要。”
王于漾倒水洗茶具,准备泡茶,“我的小伴侣心眼只有芝麻粒大,看到你,他会不痛快。”
陈子旭在心里冷笑,老子就是要让他不痛快。
“我趁他不在的时候过来。”
陈子旭嘴上放低身段,打着商量,满是真诚样,“保证不让他知道。”
“那怕是不行。”王于漾轻笑出声,“从你靠近院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周围装监控了?没注意啊,藏哪儿了?还是有派人二十四小时看守?陈子旭震惊得下巴要掉下来了。
“……操!”
陈子旭不敢置信的瞪眼,“他这么变态,你也能容忍?”
王于漾的眉间笼着几分溺爱,“我批准的。”
陈子旭张了张嘴,傻愣愣的呆立许久,走了。
这世上,还真有缘分天注定,爱情自有天意一说。
甭管信不信,他妈的就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