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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非池是来接叶钦的。
今天的工作结束得比预期早,他提前到了。
车子停在哪里都不耽误时间,于是直接将车位让给周封,指挥着司机往建筑物东面开,果然见到一片划为车位的空地。
车刚停稳,车窗又被敲响了。
这回敲的是他这边的后窗,人还是原来那个。
周封躬身对着窗户里面道:“我想来想去吧,有几句话还是得当面跟你说。”
程非池开门让他上车,他连连摆手:“就不坐了,我着急走,长话短说。”
说是着急,面上看着也确实心急火燎,该说的话却一句没少。
“首先我代替我那两个朋友,就是刘扬帆,还有赵跃,给你道个歉。”周封站在车外冲程非池鞠了个躬,低头时撞了下车门,捂着脑袋道,“我们那时候不懂事,做了些……放到现在看也很过分的事,就算不是我亲手做的亲口说的,当时我也确实参与了,并且没有阻止他们。幼稚,恶劣,素质低下……你怎么想我怎么骂我都行,是我的错我认了,你不接受也是应当的,哪怕过去这么些年,我也必须郑重道个歉,向你说声对不起。”
车内的程非池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可周封一开口就不打算别人说话的机会,紧接着道:“我不想求你原谅,只希望你看在那时候都年轻不懂事的份上,别生阿钦的气了。”
听到这里,程非池眼皮掀了掀,有了些不同的反应。
“我不是想用年轻不懂事为他开脱,也不是不让你气他,他活该,就是,就是……”周封有些词穷,“就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其实很早就喜欢上你了,当时说那些话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他那人就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来会所那天,他当着我们的面装腔作势把你送他的戒指扔了,回头就趁我们不注意拿走了。后来你跟他分手那天,他给你准备了蛋糕,还有同款的戒指,拜托我给他送过去,结果我到那儿他蹲在门口,怎么喊都不应,疯了似的满地找你送他的那枚戒指。”
“把你气走之后,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就那样还惦记着要考大学,说答应过你要考C大,最后真考上了,结果因为家里出事没能去上。那段时间我已经在部队里了,不知道他过得这么不好。你也知道他从前有多娇气,零食要吃进口的,床要梨花木的,被子都要真丝填白鸭绒的……反正我是想象不出那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听说你没有报复他,甚至没有对他恶言相向,我打心眼儿里敬佩你的宽容大度,也替他感到高兴,代表他没喜欢错人,这么些年的等待也值了。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如果你也放不下他,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谁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呢?……这话不是因为我是他朋友才这么说的啊,我发誓!”
周封举着手发誓状,表情肃穆,见车里的人同样面色凝重,没把他的话当笑话,才放了心,把手放下,道:“我要说的就这些,赶时间先走一步,下回有机会再聊。”
说着扭头就跑。
跑出去十几米远又返回来,挠着头道:“那啥,我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儿。阿钦他现在吧,跟从前是不太一样了,从云端跌落泥潭,任谁都没法平常心,能像他这样坚强已经挺不容易。虽然我不知道程学霸你从前喜欢他哪儿……如果,我说如果,你不喜欢他现在这偶尔畏畏缩缩止步不前的烦人样,也别着急,其实他的本性压根没变,就你对他的影响力,从指头缝里漏给他一点点耐心就好,千万别恼了他。”
说到这里周封一拍手,“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吧,你随便给他浇点水,他就又活过来了。他现在把你当做天,你要是不理他,他照样能喘气照样能活,只是他的天塌了,跟死了也就没什么分别了。”
天快黑的时候,叶钦从位于二楼的ktv里出来,在门口张望片刻便看到程非池告诉他的车牌,跛着一只脚一颠一颠地跑过去,半路被下车接应他的程非池接住,半扶半抱地将他弄上车。
“等了很久吗?”坐到车里叶钦就急忙解释,“本来想早点溜的,周封那家伙做事二不挂五的,我不在那儿看着他不行。”
程非池点头表示了解,接着问道:“他怎么了?”
难得见到程非池对自己朋友的事感兴趣,叶钦答道:“他追人呢,我当他想到什么好主意信心十足的,单枪匹马就来了,结果……”
“结果?”
叶钦忽然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多,怕工作一天的程非池听着烦,吐了吐舌头,简洁说明道:“结果他掀开衣服,胸口弄了个纹身,把要追的人的名字刻在身上了。”
想到刚才在ktv里经历的魔幻事件,叶钦都替周封害臊。
不过想法倒是不错,班长对他的不信任源于他曾经喜欢过女孩子,他要做的便是让班长知道自己非他不可,在身上纹名字什么的看上去没头没脑的还有点非主流,实际上是对症下药。况且看廖逸方的反应,也确实发挥了奇效。
车里很安静,经过六中的时候,叶钦挨着窗户看了几眼那熟悉的大门,之后就再没有什么能吸引他往窗外瞧。
坐着坐着,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一会儿低头挠挠自己的膝盖,一会儿抬手摸后脖子,一会儿又掀起衣服下摆按按肚皮。
程非池余光瞥见动静,转动眼珠看他时,他正掀起左边袖口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手指在上面刮刮蹭蹭比划着什么。
回到宿舍吃过饭,两人坐在沙发上各自看了会儿书,程非池站起来拿外套穿上,叶钦以为他要走了,垂着脑袋依依不舍地跟在他后面,却听程非池道:“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吧,总是回来拿不方便。”
再次进到酒店大床房的叶钦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心想花洒坏了竟有这等好处,幸好当时没把它修好。
程非池洗澡时,叶钦拨弄着一头半干的头发给周封回消息。
周封亢奋不已,说廖逸方肯放他进门了,之后便没了消息,许是在献殷勤,或者在……亲热。
刚和好的两个人必定干柴烈火,天皇老子都没法打断,跟自己这边的情况截然不同。
叶钦摸了摸屁股底下的床单,想着昨天晚上他和程非池居然就这样盖着被子睡了一晚上,最亲密的动作不过他趁程非池睡熟了偷偷往他身边靠了靠,越想越觉得不踏实。
这么多年了,他就一点都不……想要吗?
哪怕得到了肯定答复,叶钦总有办法把自己绕进死胡同。
他是行动派,不喜欢把事情搁置着让自己坐立难安,当下解决掉才是正道。
于是等到程非池洗完澡出来,他主动拉着他让他坐在床沿,自己跪坐于床上,在身后帮他擦头发。
擦着擦着,身体就往程非池身上靠。
或许是怕碰着伤员的腿,程非池并未推拒。
直到被推得半躺在床上,手肘向后撑着床铺,程非池才失笑道:“你要干什么?”
叶钦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见过他笑了,当即便看痴了,一手撑着他的胸膛,一手抚在他脸上,像要永远留住这个笑容。
“不干什么。”叶钦回答道,“就看看……哥哥真好看。”
丢掉口是心非的坏毛病,叶钦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直球选手,想什么便说什么。
他以为这样的自己可能看起来有点傻,殊不知他身上最吸引程非池的特质便是不加掩饰的纯真,被如黑曜石般璀璨漂亮的眼睛看着,被全身心依赖地喊着哥哥,程非池寂静许久的心脏好像重新活了过来,在胸腔里掷地有声地跳动。
一阵天旋地转,叶钦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程非池压在身下。
“腿还没好,就动来动去?”
看见程非池发暗的瞳孔,叶钦知道奏效了,抬起伤腿勾在他腰上:“哥哥的腿没坏……就好。”
说完才觉出羞耻,抬起一条胳膊用手背捂住眼睛,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张开指缝偷瞄上方的人,只见一个黑影在眼前放大,嘴唇还没来得及闭上,就被封住了。
这回吻得很轻很柔,灼热的唇沿着他的嘴角一寸寸碾过,而后落在他的下巴上,接着向下游移动,落在脖子上、颤动不止的喉结上,最后落在他衣襟大敞的胸口,对那片鲜有人造访的敏感地带一下接着一下地轻轻触碰。
温热的气息喷在胸口,叶钦觉得痒,又觉得脸上烧得慌,热度渐有蔓延全身的趋势,他将覆在眼皮上的手移开,小声问:“干……干什么呀?”
程非池仰起头与他对视,眼中带着尚未褪去的笑意,说:“给你浇水。”
叶钦听到这话浑身剧烈哆嗦了下。明明是他主动勾引的,现下却羞得恨不能挖个洞躲起来。
把嘴唇咬得快要出血,终于重新鼓起勇气,抬手去抓程非池的手,架在他身侧的双腿也弯曲抬高:“我……我洗澡的时候自己弄过了……”
程非池愣了下,由着他把自己的手扯到松垮的裤腰上,随即意识到什么,嘴角翘得更高。
这小家伙竟把“浇水”想象成了某种旖旎的意思。
他抽出手,撑起上半身:“你的腿还没痊愈,好好休息。”
要放在平日叶钦定然听哥哥的话,可眼下事已至此,临阵退缩岂不丢人?
叶钦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往程非池胯下摸去,摸到已经有反应的一团,有些羞涩地缩了缩手,很快又重新放上去,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哥哥你……硬了,让我帮你好不好?”
说着便自作主张地用手拨开浴袍边缘,隔着薄薄的内裤,握住早已精神抖擞的硬挺。
程非池的瞳孔登时变得愈发深暗。
他不是个重欲的人,无论身体还是心,这些年来也鲜少有想要的东西,尤其是出国之后,对待学习、工作和生活都越发麻木冷漠,几乎处在一个对世间万物都无欲无求的状态。
沿着凸起的眉骨慢慢下滑,摸到眼角,睫毛,鼻梁,还有微启的嘴唇,熟悉的眉眼和轮廓让叶钦心安不已,他咧开嘴笑:“哥哥,哥哥你回来啦。”
说着又想哭,实在压抑不住,指尖重重一颤,泪水夺眶而出。
程非池的心口像被针扎似的疼,接着压在心上的最后一块寒冰也融化为潺潺春水。他们分别的时间要比相处的时间长得多,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一千多个日夜里,这个小家伙是怎样受着这些记忆,对着镜子强撑笑容,劝自己等他回来的。
他俯身将叶钦揽入怀中,下面仍旧埋在他身体里,两人皮肉相贴,呼吸交融,合二为一般密不可分。
“嗯,”
程非池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回来了。”
事后繁琐的清理过程让叶钦差点瘫在卫生间爬不起来,挨着程非池眯着眼昏昏欲睡,意识混沌中还不忘把嘴巴噘得老高。
哭着喊着非要程非池射在里面的是他,最后扒着卫生间的门红着眼眶说弄不出来的还是他,这会儿由着程非池帮他清理好,磨磨蹭蹭地回到床上,睡着之前还搂着程非池的一条胳膊不放,蛮横霸道的小性子仿佛又回来了。
这波水没有白浇,程非池想。
第二天早上,程非池是被手心的痒意弄醒的,睁开眼便看见叶钦毛茸茸的脑袋拱在他肩上,正将他的右手捧高,掌心朝下,用嘴唇一下一下地轻轻碰那条伤疤,十分耐心地从左边亲到右边,再原路返回亲一遍,边亲边念咒语般地小声说:“不疼了,不疼了。”
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等到叶钦起床进到卫生间里洗漱,程非池才“悠然转醒”,并在推开卫生间门的时候,“碰巧”抓到在往脖子上戴项链的人。
叶钦无处可躲,索性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由着程非池走近,慢悠悠地用手指勾起他挂在脖子上的戒指。
“不是扔掉不要了吗?”
极具压迫感的声音响在耳边,叶钦窘迫得想哭,心想我给你的那枚都不知道被你丢哪里去了,居然还来质问我。
嘴上却正直道:“没有丢,一直没有丢,每天都带着,以后也……也不会丢的。”
本想借机问问叶钦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见他缩着脑袋一副犯了错等待责备的模样,程非池于心不忍,把戒指从细绳上拆下,托起他的左手,将圆环从无名指尖推入指根。
不松不紧,刚刚好。
叶钦还愣着,程非池牵起他的手,送到唇边,像刚才他亲吻自己的手一样,用嘴唇碰了一下他戴着戒指的手背,低着头勾起唇角:“不疼了。”